林聪浑身打了个机灵,好似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陛下乃仁君,诸生跪门哭谏,陛下尚且不怒,与诸生平易近人聊家常!宽慰诸生!可为何林阁老初到,便逼陛下回宫!难道林阁老欺压陛下,要当操莽吗?”李东阳满脸不忿。
林聪差点栽倒,好不容易串联、撺掇来的监生、翰林院进士,本想给皇帝添堵。
谁能想到,这些他一手撺掇起来的人,居然矛头都对准了他,冤不冤啊!
“请陛下留步!”林聪说完就后悔了。
因为御辇真的停下了。
监生们群情激奋,这不坐实了林聪是操莽吗?
“诸生勿怒,林阁老不是曹操、王莽,切勿怪罪林阁老,皆是朕的不是!”
朱祁钰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等于实锤了!
“陛下乃天下人的君父,岂能有错?晚生请陛下罢免林聪!”李东阳跪下。
“罢免林聪!”
“驱逐出京!”
“乱臣贼子,全都该杀!”
监生们群情激奋,义愤填膺。
林聪一颗心沉入谷底,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又玩这招?
“快,快把林阁老送去太医院……”
朱祁钰说到这里,自己都乐了,太医院里也没有太医,对了,艾崇高好像还活着,不知道他和猪过的开不开心。
“对了,宣艾崇高!快把艾崇高找回来,给林阁老治病!”
等把林聪抬下去,朱祁钰长叹口气:“让诸生看笑话了,太上皇的事,朕言尽于此,不便多说了……”
李东阳咬牙跪在地上:“请陛下赐衣带诏!晚生愿请边军入京勤王!”
很多监生跟着跪下,群情激奋。
坏了,演过头了!
朱祁钰摆摆手:“没诸生想的那般严重,内阁陈循、王直、林聪、李贤、尚书胡濙、于谦、张凤、俞士悦,御史姚夔、王竑,大臣程信等,勋臣朱仪、朱永、张軏、郭晟、王骥、罗通等皆是忠臣!朕深信之!”
诸生一听都懵了,这是满朝奸贼啊!
皇帝在他们眼中,是提线木偶吗?
难道他们都想做操莽吗?也太多了吧!
怎么感觉汉献帝的情况都比陛下强啊!
“诸生,好好学习,为国所用!”
朱祁钰强行岔开话题:“翰林院诸生,你们皆是朝廷之栋梁,未来之宰辅,天下之重臣。朕对你们寄予厚望,万望汝等勉只!待改日……朕亲自宣召你们,赞赏之!”
“罢了,回了。”
丘濬、尹直等人眼睛都红了,皇帝的处境都不如汉献帝啊!吾等正义之士,再不勤王等待何时啊?
朱祁钰这番话成了引爆火药桶的火星子。
国子监的监生们怒火冲天:“吾等誓要保皇!陛下乃千古贤君,岂容权臣践踏!”
“陛下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必须救出陛下!”
李东阳面色发狠:“吾等当同心协力,将陛下从火坑中救出!方为人臣之道!”
“待救出陛下之后,便请陛下修撰奸臣录!把朝中奸臣,全都编写进去!”
“好办法,编撰奸臣录!”
“请陛下修奸臣录,晚生等请边军入京勤王!”
国子监监生们跟着高呼。
在一旁偷窥的李贤,整张脸都蓝了,皇帝若真修撰奸臣录,他们八成都要入选!
坏了!
本来是想用跪门哭谏阻挡皇帝散播太上皇谣言来着,结果皇帝反戈一击,把他们打为奸臣不说,还把皇太后和太上皇的丑事散播了出去……
李贤快速去找林聪,当他看到林聪的时候,林聪披头散发,双目喷火,如发晴野兽一般。
再看那个一瘸一拐的太医,皇帝究竟给林阁老吃了什么药啊!
关键林聪死死盯着李贤,眼珠子通红,胸腔起伏,把李贤吓了一跳,他拔腿就跑,完了完了,林阁老那啥了!
……
“陛下,国子监祭酒刘铉和陈询等人到了。”金忠低声进言。
现在国子监有两个祭酒,因为景泰四年,国子监祭酒刘铉养母逝,他请终制,便由陈询接任国子监祭酒,等刘铉归来后,原主不忍弃之,便与陈询并列为国子监祭酒。
“让他们去乾清宫外候着。”朱祁钰本想重罚,但发现国子监这杆枪挺好用,稍微整饬整饬得了。
进了乾清宫。
许感禀报说贵妃娘娘在东暖阁,情绪不太好。
朱祁钰皱眉,这个潜伏在乾清宫的奸细,一定要挖出来,不然寝食难安啊。
“告诉贵妃,待朕忙完,再跟她解释。”朱祁钰叹了口气,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都怪唐兴,你烂泥扶不上墙,还害得天家夫妻不睦,有罪,当罚!
走进西暖阁。
曹吉祥、刘敬、唐兴都还跪着。
坐在软塌上,朱祁钰接过来金忠送过来的参汤,喝了几口:“刘敬,说吧。”
刘敬死死捂着自己的心,哪怕不断流血,他也不在乎,只要心还在,就好。
但他捂心的手,却只有巴掌,没有手指头。
唐兴根本不敢看他,他都快被折磨疯了,尤其被皇帝逼着睁开眼睛看剖心,那种感觉比杀了他还难受。
“锦衣卫都指挥同知吴良,千户马禺晋,还有……”
刘敬居然一口气说出来七十多个名字。
可惜没有重量级人物。
这个吴良,是奉迎朱祁镇回朝的锦衣卫,和朱祁镇关系亲厚,朱祁钰是知道的。
看来刘敬没明白他的意思,朱祁钰轻咳一声:“王喜呢?”
王喜是锦衣卫中的第三号人物。历史上他是旗手卫指挥佥事
整个锦衣卫里,门达、刘敬和王喜三足鼎立,别看张永提督锦衣卫,若不把推倒这三座大山,再把他们的党羽一网打尽,张永一辈子也别想控制锦衣卫。
张永也是,忠心有余,能力不足。
他居然把刘敬引为心腹,靠刘敬控制锦衣卫,结果就是个笑话,刘敬是朱祁镇的人!
你帮着朱祁镇在锦衣卫里网罗了一群心腹,默默为朱祁镇效命。
“求陛下开恩啊!臣不求陛下放过臣,只求陛下给臣留下一点血脉!求陛下了!”刘敬哭诉叩首。
留他来报仇吗?
“王喜是你的同党吗?”朱祁钰直接就问,反正屎盆子必须扣下去,扣就扣了。
“是!”
刘敬咬牙道:“就是王喜拉拢臣的,王喜随使团迎回太上皇后,对陛下心怀怨怼,心心念念迎立太上皇复辟,所以拉拢臣!”
聪明人啊!为朕所用该多好啊,可惜了。
“金忠,还不去抓人!”朱祁钰嘴角翘起。
只有推倒了锦衣卫三座大山,才能重建啊,重建就剩下钱和时间了,提供足够资金,再预留出时间就够了。
锦衣卫就要回到朕的手上了!
朱祁钰长舒口气。
“奴婢遵旨!”金忠派人而去。
“陛下,臣的家人……”刘敬满脸希冀地看着皇帝。
“都一起上路吧。”
刘敬猛地瞪大眼睛,大发雷霆:“朱祁钰!你敢骗我!你敢骗我!”
嘭!
金忠直接踹他一脚,怒吼道:“胆敢骂皇爷!按住他,咱家要把他的心剖出来,看看究竟是不是黑的!”
他拿着尖刀,熟练的划开皮肉,然后把手伸进去,掏出来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刘敬呆呆地看着还在跳动的心脏,这,这是我的?
关键他还没死呢?
唐兴却瞪大了眼睛,被如此惊悚的一幕给吓到了,两眼一黑,晕厥过去。
“你也配有一颗红心?”
金忠掰开刘敬的嘴,把他的心塞进他的嘴里!
“拖出去,喂狗!”
金忠满脸是血,却跪在地上:“皇爷,奴婢愿意为您杀光所有不忠之人!”
“嗯,做的不错。”
朱祁钰叹了口气,真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心心念念从龙之功,一步登天,难道就不能本本分分的,按功劳升职吗?非要迎立皇帝,攀龙附凤,结果误了卿卿性命啊。
只是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朱祁钰瞥了唐兴一眼,不悦道:“把他泼醒,这点阵仗吓成这样?废物!”
金忠可不管唐兴是不是皇亲国戚,反正皇爷让他干什么,他就照做,管你洪水滔天!
哗啦一声,唐兴被泼醒了。
看着方才刘敬跪着的位置,已经空了,只剩下鲜血了,顿时悲从中来,呜呜痛哭。
“怎么?你在为叛臣痛哭?”朱祁钰目光闪烁。
若你不是唐贵妃的父亲,早就死了一万遍了!九族都该死!
“臣不敢,臣不敢!”唐兴疯狂叩首。
“废物!”
“臣是废物,臣是废物!请陛下开恩啊,陛下!”唐兴痛哭。
“罢了,朕也不为难你了。”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唐妃之父,朕再苛责于你,恐怕唐妃也要怨怼于朕。”
“唐兴,你把朕的地毯弄脏了,赔朕一条吧!”
朱祁钰都快被逼疯了,搞得有点像收保护费的小混子。
皇家气大财粗,还能差区区一条地毯,无非是找个借口,要点钱,朱祁钰是皇帝,不能说得太露骨,就得看唐兴心领神会了。
唐兴有点跟不上皇帝的节奏,挠了挠头发,小心翼翼道:“臣出一百两?”
“一百两?朕的地毯就值一百两?拖出去!拖出去!”朱祁钰气坏了。
你唐兴家一顿饭花的都超过一百两!就弄脏了朕的地毯,好意思就赔朕一百两?打发要饭的呢!
“不不不,二百两,不,一千两!一千两!”唐兴看见朱祁钰的眼神就害怕,赶紧破财保平安吧。
“金忠,拖出去剖了!朕不想看到他!”
朱祁钰气坏了。
瞧瞧,这破亲戚!
朕封你们爵位,世代享受俸禄,与国同休!
还是国丈呢,朕的老丈人!朕遇到困难了,你居然就拿出一千两?
用一千两报答朕的恩情?你出去打茶围花的都比这个多!
朕在你眼里,都不如青楼的寄女!
该杀!该杀!
“陛下不要啊!陛下!”
唐兴叩头如捣蒜:“臣愿意出五千两!不能再多了,臣家里真的没有那么多钱了!陛下啊,您也要体谅体谅臣啊,臣家里真没钱啊!”
“剖了,抄家!”
朱祁钰懒得废话,光朕给你擦过多少次屁股了?
你霸占的良田,一年出产都有上千两银子!你跟朕说瞎话呢?把朕当傻子糊弄呢?
五千两,亏你好意思说出口!
朕养了你们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张一次口,你居然打发要饭的呢!
这天下是朕的!朕能给你们!也能拿回来!
“陛下开恩啊,求陛下看皇贵妃的面子上,饶了老臣吧,饶了唐家吧……”唐兴嚎啕大哭。
提起皇贵妃,朱祁钰叹了口气,清官难断家务事啊,咬牙道:“罢了,看在皇贵妃的面子上,朕放你一条活路!”
“一百万两,少一两,朕就把你们家人的肉,挂到集市上卖!”
“明天,朕让你东厂的人去取钱,别跟朕讨价还价!”
朱祁钰厉喝。
唐兴两眼一翻,急晕过去了。
“泼醒!浸猪笼!该杀!全都该杀!”
“朕养你们,提拔你们,给你们爵位,给你们权力!”
“你们就这般回报朕吗?”
“狼心狗肺!狼子野心!都是畜生!狗都不如!”
朱祁钰发了一阵火,他也是缺钱缺疯了,想从唐家借点,等手头宽裕了,再还给他也行啊。也是恨铁不成钢,好好的外戚,不能为自己所用,蠢头蠢脑的,真是气坏了。
他颓然坐在地上,落寞道:“金忠,朕是不是对亲戚太苛责了?他毕竟是皇贵妃的父亲,是朕的亲戚,虽然糊涂些,也没犯什么大错,朕是不是太苛责亲戚了呢?”
金忠跪下不敢说话,这种天家的事,他可不敢瞎掺和。
“罢了,就五万两吧,朕太心慈手软了,唉。”
朱祁钰长叹一声,进入内堂:“朕乏了,睡一会吧。”
“皇爷仁慈!”金忠高呼。
可刚醒过来的唐兴,却又晕了,这还仁慈?你让我们从哪弄来五万两白银啊?还不如直接一刀来得痛快!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也顾不上形象,高呼道:“陛下,陛下,杭昱家有钱!杭昱家里比我家里有钱!”
“那就每家贡献五万两!”朱祁钰也不想扶持外戚了,心怀怨怼就怨怼吧,朕就杀鸡取卵了,就想要钱!反正都是废物,扶不上墙的废物,最多落个苛待亲戚的恶名,恶名就恶名吧,累了。
唐兴眼前一黑,他只能去求女儿,让皇贵妃说点好话,央求陛下减些银子,家里真的出不来这么多钱啊。
“金忠,伺候朕安枕吧。”
朱祁钰刚坐在床上,忽然想起来,西暖阁还跪着一个呢。
曹吉祥怎么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呢?每次朕都忽略他,这种人很适合搞暗杀啊,这种人可不能放在身边,太危险了。
“先去弄点吃的,等下再睡。”
朱祁钰又走出来,坐回软塌上,看着曹吉祥:“别怕,朕不杀你,曹钦死了就死了,反正你侄子很多,曹铉、曹铎、曹,不用朕一一数了吧?死一个就死一个,算不得什么大仇,对吧?”
“谢皇爷隆恩!谢皇爷隆恩!”曹吉祥长舒一口气,不断磕头谢恩。
“你很有用,朕不杀你,但你要告诉朕,太上皇攻打宫门用的火炮,是哪来的?”
这件事一直如鲠在喉。
军器局是他最担心的地方,因为大部分火器都是从军器局里研发、生产的。
然后配备给神机营,神机营指挥使是杨能,故颖国公杨洪的侄子,宣镇总兵杨信的堂兄。
而石亨叛军的火炮来源,就是军器局,或者神机营。
曹吉祥刚要开口。
舒良却风风火火进来,满脸激动:“皇爷,有线索了!奴婢找到线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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