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
朱祁钰收到金忠的奏报,嘴角翘起:“朱仪、柳溥,可算抓到你们小辫子了。”
“还把胡濙牵扯进来了,妙,哈哈!”
“金忠办得不错,再催金忠,那么多粮食,必有蛛丝马迹,继续查,往深了挖!”
据唐贵妃禀报,今天入宫了五十余个官宦女儿。
她安排这些女人逐一走过来,让皇帝看看颜色。
朱祁钰拄着头,躺在塌上,让这些官宦家的女儿,一个个走过。
每过一个,冯孝在旁说出名字,以及家势。
“那胡氏不错!”
朱祁钰看向一个身穿绿衣,岁数不大,却落落大方的女孩,是胡长宁的嫡女。
“叫什么?”朱祁钰歪头问冯孝。
“回禀皇爷,叫胡贵菊。”冯孝回禀。
这名字让朱祁钰忍俊不禁,菊……
他歪头看了一眼:“留在乾清宫伺候。”
胡濙懂事,他也投桃报李,总不能让老太傅的亲孙女去倒恭桶吧。
等胡濙不听话的时候,朕就折腾你孙女。
朱祁钰满心恶趣味,欣赏着百官之女。
拿她们的容貌,和其父对比,看看是不是亲生的。
高门庭深,谁家没点狗屁倒灶的事,那些朝臣都多大岁数了,还娶那么多老婆,家里没点颜色就怪了。
结果越看越失望,没什么惊艳之资。
他把朝中重臣之女,留在乾清宫伺候,其他的,充入各宫。
倒有一个女孩,颇有心机。
穿着稍微露骨些,打扮得妖滟,但和前世的妖滟贱货比起来,差太远了。
而且长得稍差,皮肤有些黑,手臂上汗毛有些重,朱祁钰没看上。
她是林聪是孙女,叫林钰。
也留在乾清宫伺候。
“陛下,是否留下侍寝?”唐贵妃悄悄问,指的是林钰。
“才十几岁,汗毛便这般重,长大了岂不比朕的还多?算了,放在宫中做个粗使丫鬟吧。”
朱祁钰意兴阑珊,官宦家的小姐,不都该是美女吗?
怎么都这种颜色?
本以为是一场惊艳的选美,结果,还不如不看。
大失所望。
“把永和宫收拾出来,让谈氏搬进去。”
朱祁钰决定了,收了谈允贤。
本来还不着急,看了这么多倒胃口的京中官宦小姐,发现还是谈允贤长得漂亮,让人食指大动。
“陛下,若人人都是绝色,岂不把您累坏了?”
唐贵妃拿皇帝打趣。
“朕养养眼还不成吗?”
唐贵妃大笑:“宫中也需要做粗活的,何况磨砺几年,还要放出宫去。”
“也对。”
朱祁钰笑道:“只是苦了太监了,以后可找不到宫女对食了。这些官宦家的小姐,状元郎都未必看得上,如何会看得上太监?”
唐贵妃掩嘴而笑:“不如陛下给太监们赐一门婚事。”
“打住吧,朕可不想背负千古骂名,他们还是自己解决吧。”朱祁钰大乐,鬼知道太监怎么自己解决。
和衣而睡。
……
出了宫的卢忠,却红了眼睛。
“都他娘的把眼珠子瞪起来,老子要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你们都得跟着死!”
卢忠率领缇骑,先把吴家大门给踹了。
“官大人,这是家主给的!”吴家管家拿出一把银子。
却被卢忠一脚踹翻,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伤疤:“看见没有,陛下打的!”
“下一次,陛下就要本官的脑袋了!”
“钱有个屁用!带本官去找你们老爷!”
卢忠让人把守各门,封锁消息,敢出去者,杀。
吴正今年五十余岁,他是主宗的家主,吴家最精明之处,是主宗五支,支脉十四房,分散在全国各地。
在京中的主要是吴正一支,和吴思道、吴思明两房。
“吴老板,认识本官吧?”卢忠提着刀,进了厅堂。
“自然认识,缇骑卢大人。”
吴正态度和气:“请大人上座……”
卢忠却直接把刀架他脖子上:“上座个屁,别啰嗦,本官问什么你说什么?不要废话!本官没工夫!”
“前天夜里,谁在家中做客?”
吴正脸色一变,还想套近乎,卢忠却把刀锋压进他脖子里,鲜血殷出,把他吓坏了。
“别、别这样,是萧维祯萧大人!在下与萧大人是好朋友……”
卢忠继续压刀刃,鲜血流的更多了。
吴正不敢说话了。
“本官问什么,说什么,没问的,不许说!”
卢忠恨自己,持圣旨杀人的事情都不会做,还会做什么?
难怪陛下震怒,活该!
“是,是!”吴正被吓坏了。
“前天夜里,你家中可有遭灾?”卢忠又问。
“有、有乱兵攻打府邸,被家丁打退了!啊!”
吴正又惨叫起来:“在下没说谎啊!”
他喉咙发凉,鲜血流的更多了。
“本官怎么没看见有攻打的痕迹呢?”
“那天晚上,有人叩门,然后就退了出去,当本官是瞎子吗?”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本官是谁?”
“是卢忠!”
卢忠大怒!
自己更蠢,为什么要帮这种货色遮掩?
那天晚上,他就在门外,还收了他家好处,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么详细呢!
“来人,杀吴正一子!”卢忠爆吼。
吴正还在傻眼的时候,就看见有一缇骑,将一颗脑袋丢在地上,那是他七儿子,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啊!
吴正不敢哭嚎,怕喉管被割破了,他也死了。
“说!”
“是是是,那天晚上是东厂校尉张永年,来的府邸,因为有萧大人在,所以退走了,在下给了他一千亩良田的地契!”吴正哭着说。
“记下来!”卢忠对手下人说。
然后又问:“萧维祯和你什么关系?为何要保你?”
吴正不敢隐瞒,说自己的后台是陈循,陈循死后就是萧维祯,所以萧维祯保他。
“啊!”
话音未落,吴正惨叫,他脖子上鲜血爆流。
快割到喉管了,再深一丁点,他就死了!
“我说的都是真话!”吴正嘶吼。
“放屁!”
卢忠冷笑:“萧维祯算个什么东西?鸿胪寺寺卿而已,他能帮你什么?帮你把粮食运到瓦剌吗?”
“没有,绝对没有!”吴正吓坏了。
“本官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卢忠懒得废话。
“是李贤,是李贤!”
吴正瞒不住了,也不敢隐瞒。
卢忠琢磨一下,李贤倒是有可能,让人记下来。
“王师臣呢?”
“也是李贤的人!我们都是李贤的人!”吴正吓得不敢隐瞒。
“还有谁?”
“余家、黄家,都是李贤的人!”吴正卖个干净。
“晋商都是李贤的人?”
吴正点头,但因为用力过猛,鲜血流出来得更多了。
见他还算老实。
卢忠放下了刀,环顾一周,语气稍缓,漫不经心问:“你家当铺被劫了吗?”
“劫了,什么都不剩了。”吴正不敢撒谎。
“为何没去顺天府鸣冤啊?”卢忠坐在主位上,让下人上茶,也喝一喝这上好的茶叶。
“在下不敢。”
“有李贤撑腰,有什么不敢的?”
卢忠仿佛在话家常,让手下的人也都尝尝茶,气氛莫名其妙轻松了起来。
“在下不敢给李阁老添麻烦。”
卢忠点点头:“京畿流民遍地,你没少赚吧?”
“没、没,在下信佛,不敢赚昧良心的钱,怕遭报应。”
吴正把自己撇得干净:“但吴家旁支,做的生意,我这个家主是管不了的。”
“都是吴思道、吴思明兄弟做的?”卢忠似笑非笑。
好事算自己的,锅让支脉背。
吴正面露尴尬,手捂着脖子,鲜血不断外流,他却只能忍着,不敢找医者。
“最近家里没买些女人啊?”
“没、没……”
吴正话没说完,猛地发现卢忠脸色阴沉下来,陡然惨叫一声,他被卢忠踹出老远,狠狠摔在地上。
“你他娘的糊弄老子呢!”
卢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你家不是正经生意人吗?当铺被打劫了?为什么不去顺天府鸣冤?”
“还有,吴思道、吴思明兄弟明明是粮商,为何没死?”
“你他娘的还信佛!老子劝你去信地藏王菩萨吧!”
说着,他一刀狠狠劈在吴正的肚子上。
一刀死不了,就是疼。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卢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再杀一个儿子,去!”
吴正却死死咬着牙。
一旦说出来,那就不是死一个儿子了,而是……整个晋商群体都得死!
“他不说话就接着杀!”
卢忠疯了,因为他查不出来,皇帝就会凌迟他,绝不是开玩笑的!
却在这时,萧维祯登门。
看着厅堂里一片狼藉,一颗心下沉。
“萧大人来的正好!”
卢忠目眦尽裂:“他身上有秘密,本官杀了他几个儿子,他都咬死不说!萧大人,那天晚上,你坐镇他家,他也承认了,和你关系匪浅,便由你来杀!都押上来!”
“卢提督,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不如坐下来商量商量。”
萧维祯露出笑脸:“就像那晚一样……”
啪!
卢忠狠狠一个耳光扇在萧维祯的脸上,然后从怀里拿出几张地契,丢在萧维祯的脸上。
“陛下要本官的命,你说命重要,还是钱重要?萧大人!”
卢忠打一个耳光还不过瘾,反手又抽了萧维祯一个耳光!
萧维祯脸蛋发青,痛的不是脸,而是尊严,偏偏他还要挤出一抹笑容。
“卢提督可否出气了?”萧维祯贱笑。
卢忠冲他露出牙齿:“没有!”
直接一脚,把萧维祯踹翻在地!
“他娘的,老子就说你们官商勾结,现在看来,不止是官商勾结,而是要谋逆造反吧!”
卢忠直接把刀架在萧维祯的脖子上:“还想拉老子下水?知不知道?老子是陛下的人!永远不会变!”
萧维祯被踹傻了:“造、造反?绝对没有,绝对没有!”
他晃荡着脑袋,满脸惊恐。
要不是太上皇夺门,他至于沦落至此吗?
他一听造反,就浑身难受。
再说了,他如今刚刚获得陛下青睐,怎么会傻的造反呢?
可……
他慢慢看向了吴正,见吴正紧紧闭嘴,就知道坏事了!
“你、你参与造反了?”萧维祯真想打死自己啊,为什么收到吴家人密报,他就屁颠屁颠来了呢。
那天晚上,他收了一万两白银。
又拿吴家的地契,打发了张永年和卢忠。
事后,吴正又双手奉上一幅吴道子的画。
今天他收到吴家人的密报,就想着钱这么好赚,再赚一点,谁想这是个天坑啊,把自己搭进去的天坑啊。
“我没造反啊!”吴正喊冤。
“那当铺被打劫了,为什么不去顺天府鸣冤?”卢忠问。
经卢忠提醒,萧维祯也愣住了。
对啊,当铺是正经生意,被人抄了,总该找回来的,哪怕是皇帝,若面对压力过大,也会返还一部分。
两天了,顺天府安静得不得了,太诡异了!
再看卢忠,就知道,皇帝怀疑了,所以派缇骑来查!
“你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你害死自己也就罢了,不要害本官啊!”
萧维祯害怕了,爬起来狠狠踹吴正,从缇骑手里抢来刀,架在吴正的脖子上:“别逼本官杀人!”
吴正都傻了,一向老好人似的萧维祯,怎么变成了像一头野兽?
好像这朝堂上的官员,都在往野兽的方向进化?
太诡异了!
“吴家杀绝了,还有王家、余家、黄家,对了,王家人都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卢忠目光闪烁,让人把吴家人都拉过来,当着吴正的面杀!
再把吴正儿子的人头,放在吴正的面前,让他盯着、看着!
“别杀了,别杀了……”
吴正嚎啕大哭:“粮食,是粮食!”
“什么?”
卢忠猛地抓起吴正,两眼放光:“你说什么?”
“粮食!”
吴正瞒不住了。
“哪来的粮食?粮食在哪呢?带本官去!快!”卢忠激动了,这是立大功的机会啊。
“不在这,在、在祠堂,地窖!”吴正招了。
卢忠把缇骑召集起来,让吴正领路,去吴家祠堂。
又留下几个人,不许将消息传出去。
路上,卢忠和萧维祯同乘一马:“萧大人,你们为什么要囤积粮食啊?是不是要造反啊?”
“跟我无关啊!”
萧维祯被吓尿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连本官都不敢自称,直接称我了。
“告诉本官,那夜赵荣去哪了?”卢忠质问。
“去了王师臣的家里。”萧维祯不敢隐瞒,把知道的都说了。
陈循死后,晋商惶惶不可终日,最后投奔了李贤。
其实,京畿缺粮,并不是京中权贵搜刮了一波,就导致了大饥荒的!
在这之前,晋商就搜刮了好几波。
陈循策划瓦剌叩关的时候,晋商就发现了商机,趁机收购了一批粮食,准备等宣镇缺粮时,高价卖出去。
等战事起来,晋商又趁机搜刮了一波粮食。
山东大涝消息传来后,晋商又收购了一波粮食。
来回三波,京畿已经开始缺粮了。
这个时候,京中权贵为了赚皇帝的银子,高价收粮,直接造成了京畿大灾荒。
其实,京畿早就是一层薄冰,只是被权贵捅破了而已。
到了吴家祠堂。
卢忠让人把看守祠堂的人杀了,然后让吴正指着,把地窖打开。
吴正不敢反抗,打开地窖。
卢忠举着火把先进去,让人小心,千万别引燃了粮食。
结果,走进去后,卢忠瞪圆了眼睛,然后冲出来,一脚踹在吴正的身上:“你说这是一点粮食?”
吴正惨叫,他脖子、胸口都在流血,真快不行了。
“多少?”萧维祯诧异。
“本官用火把照了一下,都照不到头!”
噗通!
萧维祯一屁股坐在地上,完了,皇帝本就多疑,若知道吴家私藏了这么多粮食,肯定怀疑吴家造反,而和晋商关系不菲的李贤、萧维祯等人,必死无疑了!
“还有谁家有粮食!说!”卢忠知道,自己被馅饼砸头上了,滔天大功啊!
“王家、余家、黄家都有……”
咕噜!
卢忠吞了口口水,照这么算的话,京畿不缺粮了!
就吴家地窖里,恐怕有上万石粮食!
“那天晚上,你们烧的是假粮食啊?”卢忠认为,这是唯一的解释,不然粮食哪来的?
就算是反复收,也收不到这么多啊!
吴正不敢说。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为其他人遮掩吗?”卢忠立刻派人入宫禀告,光靠缇骑,肯定无法控制全部粮食。
他得把功劳分润给锦衣卫和东厂。
这也是卢忠的自保之道,和舒良、金忠比起来,他只是皇帝无奈的选择,舒良、金忠才是皇帝真正信任的人。
所以,他分润功劳给舒良、金忠一些,也能买个好。
“这里不止有今年的粮,很多都是陈粮!”
吴正惊恐道:“这些都是我家一点点攒下来的……”
咔嚓!
卢忠狠狠给他一刀:“他娘的,糊弄傻子呢?”
“新粮、陈粮老子还不认得?”
“本官是苦日子出身,从小吃陈粮长大的,会分不清什么是新粮,什么是陈粮吗?”
吴正快要被劈死了,脸色煞白,失血过多,张张嘴:“救、救我!”
“你先说,本官再救你!”
“是、是军粮!”
轰!
卢忠瞪大了眼睛,猛地看向萧维祯。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坏了,把天捅破了!
吧嗒!
卢忠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
吴正说完,咯咯怪笑起来,笑得越来越开心,就是在看卢忠的笑话!
“笑你娘个头啊!去死吧!”
卢忠捡起刀,狠狠一刀,直接把他脑袋剁下来!
见吴正被杀了,萧维祯居然松了口气:“卢兄,此事事关太大了,如今宣镇就是个马蜂窝啊,咱们就当做不知道,将粮食献给陛下,让陛下去查,咱们不要经手了,行不行啊?”
卢忠蠕了蠕唇,他也被吓坏了。
他最擅长明哲保身的,萧维祯的提议,让他心动了。
“老弟,老哥哥是为你好。”
“真的,这件事实在太大了,咱们肩膀太单薄,顶不住的。”
“信不信,只要查,咱们两个最先死!”
萧维祯满脸惊恐,抓住卢忠的手:“过去吧,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也当做老哥哥没来过!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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