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换了一壶凉水。
刚灌完热水,再用凉水一激,肠胃里那叫一个酸爽。
耿九畴放了一个屁,崩出来了……
左右官员全都捂住了鼻子。
这就是得罪皇帝的下场!
偏偏耿九畴心里苦呀,陛下您是真不靠谱啊。都说好的事,哪有您这么折腾微臣的啊,微臣是您的人啊!
冯孝让太监把耿九畴拖走,再放下去,整个奉天殿都没法呆人了,熏着皇爷怎么能行?
咕噜!
看着被拖走的耿九畴,孔弘绪吞了吞口水。
好不容易有一个仗义执言的大臣,帮忙求情,结果却被热茶烫坏了黏膜。
可见皇帝之心!
“你还要不要喝茶啊?”朱祁钰阴冷的声音响起。
“不敢、不敢。”
孔弘绪毕竟只是个十岁孩子,虽然生性暴戾,在家中时常有烂杀、虐杀之举,弹劾他的奏章不知凡几。
但他平时欺负的,都是老百姓,杀的也都是百姓。
他有衍圣公的名头,在山东就是土皇帝。
但是,在朝堂之上,在皇帝面前,衍圣公的名头,不是保护伞,反而是一种罪!
堂堂衍圣公,乃天下读书人楷模,岂能暴戾无知?
孔家繁衍千年,人丁数万,最缺的就不是人,嫡脉旁支不知道多少人想取而代之。
“是不敢啊,还是看不上宫中的茶啊?”
这都能联系上?
孔弘绪连说不敢。
“去年,你因为喝茶烫了嘴,打死了个婢女,事后因为不忿,弄死了该婢女全家,有这回事吗?”
朱祁钰问他。
孔弘绪浑身哆嗦,不敢应答。
“去年你才九岁啊,因为一盏茶,就灭人满门,何其心毒啊!”
朱祁钰淡淡道:“赐他一盏茶喝。”
孔弘绪看了眼滚烫的茶汤,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比灌进耿九畴肚子里的水要热得多!
一盏茶灌进去,他肯定玩完!
“陛下,孔家愿意迁居!愿意迁居!”孔弘绪哭嚎个不停。
“伱说的算吗?你家中很多长老,故土难离,愿意离开吗?”朱祁钰问他。
您不是没听到吗?
“家人虽然故土难离,但陛下之命,天下皆服,微臣回家愿意劝说家中长辈,同意迁居。”孔弘绪老实了。
“可是朕逼迫于你?”朱祁钰又问。
“不曾、不曾,陛下待微臣如春风拂面,对微臣宛如亲子,不曾有丝毫逼迫,是微臣自愿迁居四平城!”
孔弘绪也有小心思,数万人迁居,可不是一朝一夕能迁完的。
先在朝堂上向皇帝低头。
回去慢慢找关系,搬个一年半载的,等着皇帝心情好了,进献些宝物,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总比被皇帝用热茶直接灌死更好吧。
“衍圣公倒是会说话。”
朱祁钰看向百官:“诸卿,你们都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可有异议?”
这……
百官一肚子异议,却不敢说啊。
耿九畴太惨了。
胡濙有点琢磨过味儿了,皇帝对耿九畴有点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意思。
就是说,耿九畴是皇帝的人,配合皇帝演一场戏。
否则依着皇帝的性子,必把耿九畴五马分尸。
衍圣公乃读书人的楷模,心中的偶像,皇帝不敢施刑于他,便用耿九畴代替受刑,吓唬孔弘绪。
孔弘绪毕竟岁数小,没经历过风雨。
被皇帝骗了。
皇帝多少有些胜之不武。
若李贤在朝,皇帝的小心思,早就被戳破了。
所以,皇帝先把李贤踢出朝堂,再炮制孔家,就是不让孔弘绪借岳丈大人的势,皇帝也好随便拿捏孔弘绪。
他再看看朝堂上,多少有些悲凉,熟悉的老臣子,都被驱逐出了朝堂。
新上来的臣子如叶盛、白圭、耿九畴、朱英、项忠、原杰、寇深都是干练之才,却都不熟悉皇帝,所以摸不透皇帝的心思,被皇帝耍得团团转。
这一局,皇帝赢了。
“陛下!”
胡濙站出来,低声道:“老臣担心,此举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啊!”
“哈哈哈!”
朱祁钰忽然大笑:“百无一用是书生!”
“老太傅莫要担心太多了,北孔迁居,千头万绪,尚需老太傅和太保一起参谋。”
“必须妥善才行。”
胡濙没明白,皇帝为什么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文人的笔,杀人的刀啊。
您强迁北孔,势必遭到天下文人反弹,而天下官员,就是从天下文人中摸爬滚打出来的。
可他并不知道,在鞑清控制下的文人,天天拍鞑清的马屁,彻底把仁义道德的遮羞布撕掉了。
文人也是人,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但胡濙听明白了,皇帝让他和于谦来做这件事,把他们俩钉在历史耻辱柱上。
好处捞不到,锅跟着一起背。
皇帝您还是人吗?
“既然诸卿都没意见,便这样定了。”
朱祁钰坐下来:“衍圣公,起来吧。”
孔弘绪终于站起来了,膝盖都跪麻了,好疼啊。
谢恩后,站起来。
太监把热茶撤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