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在太监伺候下更衣。
整身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换了身衣服,重新进入外殿。
回来才发现,他的案几被搬到下面去了。
台阶上,只剩下两宫太后,和朱祁钰的案几。
就如他的皇位,被抢走了,再也不会还回来了。
这才是皇帝的心思。
朱祁镇慢慢跪在地上。
躲不掉了!
这次,再没人为他遮风挡雨了。
“微臣有罪!”朱祁镇语气悲戚。
“漠北王,一句有罪,太过敷衍了。”
朱祁钰可不打算放过他:“既然承认了有罪,干脆当着天下诸王的面,把罪状都说清楚!一次性说明白!”
躲不过去了!
朱祁镇声音在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微臣之罪:其一、大明四代圣君积累,本该开创大盛世,却葬送于土木堡!是微臣大罪!”
“其罪二,微臣不辨是非,重用太监王振、喜宁等太监,违背祖制,祸国殃民,方有土木堡之大败。”
“其罪三,微臣兵败被俘,没有引颈就戮,反而苟延残喘,丢尽了大明的脸!”
“其罪四,在瓦剌大营,微臣为了苟活下去,在瓦剌宴会上吹拉弹唱,丢尽了大明皇族的脸!”
“其罪五,微臣不顾家国大义,叫门于边关,引瓦剌大军马踏中原,兵围北京,导致军民惨死不计其数,都是微臣的罪!”
“其罪六,微臣不顾兄弟情义,无耻自私,试图夺门复辟,简直猪狗不如!”
朱祁镇越说眼泪越多:“其罪七,土木堡之时,微臣是皇帝,却向瓦剌跪下了,大明四代圣皇积累的气节、骨气,一朝葬送,导致大明跟着微臣跪下了,微臣有罪啊!”
“微臣之罪状,罄竹难书,哪还有脸垂涎帝位啊?”
“陛下能让微臣活着,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微臣谢陛下隆恩!”
朱祁镇一叩到底,长跪不起。
整个乾清宫,落针可闻。
漠北王对自己是真狠啊,那些禁忌的话,全都说出来了。
“完了?”
朱祁钰却并不满意,目光看向朱见深:“太子,你来补充!”
又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悌那一套?
朱见深不敢说。
朱祁镇终究是他亲父,子不言父之过,若说了,他还能当这个太子吗?
“太子难以启齿,朕来说!”
“漠北王!”
“你兵败被俘,在瓦剌大营吹拉弹唱,苟且偷生,此乃不忠!”
“你宠信奸臣,葬送了大明四代圣君积累下来的盛世家业,此乃不孝!”
“土木堡之败,五十余万军民惨死,伱叫门于边镇,放瓦剌入寇中原,致死者不下百万,此乃不仁!”
“朕千辛万苦,将你从瓦剌奉迎回来,你不思感恩,反而试图夺门复辟,夺朕之皇位,杀朕于奉天殿,此乃不义!”
“你枉顾家国,不顾兄弟妻子之思、之想,只贪图自己享受,此乃不悌!”
“像你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悌之人,居然还想染指皇位?”
“简直是不要脸!”
“当初你为皇帝,不但自己向瓦剌跪下,还带着大明一起跪下,带着天下臣民跪下,你连人都不如!”
“畜生都比你强!”
“朕留你到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不想背负屠戮兄弟的恶名,更不想因为你的死,而伤了皇太后的心!”
“这样的你,还配君临天下吗?”
“你大声告诉朕!”
“配不配?”
朱祁钰是声嘶力竭。
明白了。
皇帝是拿他当靶子,彻底灭掉他的希望,让天下人看清他的嘴脸,不许再有人迎立他!
朱祁镇脸色煞白,皇帝斩去他的金身。
下一步,是干什么?
要杀他!
这个狠人,竟然真的要杀他?
“说!”朱祁钰目光血红,死死盯着他。
“微臣不配帝位!不配!”朱祁镇崩溃大哭。
但这都是装出来的,他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皇帝辛辛苦苦筹备这场家宴,目标不止是天下诸王,还有他漠北王的正统性!
“只不配帝位吗?”朱祁钰又问。
“微臣也不配王位,连人都不配做!”朱祁镇哭着磕头。
“没错!”
“你连人都不配!”
“如何君临天下?谈何正统性?”
“若父皇在天有灵,恨不得立刻下凡,打死你个畜生!”
“土木堡之败,可以不算在你个人头上!”
“朕允你兵败,却不允许你被俘!”
“更不许你堂堂大明皇帝,在瓦剌大营吹拉弹唱,哄得瓦剌贵族开心,丢光了大明的脸!”
“朱祁镇,你苟活于世的时候,想没想过,大明会如何?你只想着自己苟活,却不顾大明利益,简直猪狗不如!”
“好,这些可以说是你身不由己,你贪生怕死。”
“朕也允许你回国,你丧权辱国,不要自己的脸,可以!”
“但朕何辜?”
“朕为你收拾这烂摊子,好好的藩王当不了,好好的儿子女儿都没了!”
“结果瓦剌被打败了,天下理顺了,你却跳出来,却抢朕的皇位?”
“你的脸呢?”
“被狗吃了吗!”
“来人!”
朱祁钰爆吼:“抽他!”
“除了他的衣袍,当着天下诸王的面,给朕抽!”
“朕要执行家法!”
“若太祖皇帝在天有灵,会不会杀光你这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