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让宫人都去观礼,奴婢、奴婢……”那宫娥啜泣着,显然是害怕。
都是大家闺秀,来宫中伺候已经够难为人的了。
却要去看那般血腥之事。
皇帝实在残暴。
但她不敢说出口,她是罗绮的孙女,叫罗秀娥,在宫中本就不受待见,是孙太后处处袒护她,才存活到现在。
她自然就要为孙太后卖命。
“起来,跟着哀家,去见皇帝。”孙太后慢慢走向后殿。
她宫里的宫娥,都是各宫的刺头儿,让她来管束的。
她更换上素衣,披头散发。
“圣母,您这般……”罗秀娥想说这样很失礼。
“怕什么?”
“皇帝是哀家的儿子!”
“做母亲的披头散发,就不能见儿子了?”
孙太后咬着后槽牙说的。
这儿子,事母不孝,就该被处以极刑!
罗秀娥匍匐在地上,不敢说一个字。
“秀娥,起来吧。”
孙太后对罗秀娥总是宽仁些。
甚至她对宫中的宫娥,都宽仁,赏赐向来大方。
和抠抠搜搜的唐贵妃比起来,唐贵妃相形见绌。
自然在宫里更得人心。
别看这些官小姐,往往攀比起来,比那些农家出身的宫娥更厉害。
“奴婢谢圣母天恩!”
罗秀娥站起来想扶着孙太后。
孙太后不需要。
也没乘坐凤驾,就这般走去了乾清宫。
孙太后刚出仁寿宫,消息就传到乾清宫。
“这是给朕下马威来了?”
“毁了朕的名声,让天下人戳朕的脊梁骨,骂朕不孝!”
朱祁钰嘴角翘起:“哼,冯孝,去请圣母皇太后,观礼。”
“皇爷,圣母一袭素衣,好似参加葬礼,您若不去相迎,怕是名声会更糟。”
冯孝小心禀告。
他想劝谏,却又不敢说。
“她弟弟死了,不就是葬礼吗?”
朱祁钰收敛笑容:“难道让朕去迎她,然后给她跪下吗?”
“从朕杀了张瑾,还有名声吗?”
“传旨,夺了孙显宗锦衣卫同知之职,抽三十鞭子,流放河套。”
这是要硬碰硬啊。
既然名声臭了,皇帝还会在乎名声吗?
你们拿朕当软柿子?
那朕就看看,谁的脖子更硬!
冯孝不敢去去劝。
赶紧出殿,去迎孙太后:“传圣上口谕,请圣母去奉天殿观礼。”
孙太后脸色一白。
皇帝这是不允她抗争啊!
你杀了我孙家人,难道还不许我哭丧吗?
好霸道的皇帝!
“圣母,皇爷正在气头上,刚刚夺了孙显宗的职位,打发去河套了。”
孙太后脸色又是一白。
只要她再往前走,孙家还会有人被逐出京师。
只要她敢去观礼,皇帝就杀光孙家!
看谁的脖子硬!
她不由得停下脚步:“皇帝连嫡母都不见了吗?”
“圣母娘娘。”
冯孝近乎哀求道:“皇爷被张瑾气坏了,正是气头上。”
“您终究是皇爷的母亲,母子哪有隔夜仇呀。”
“等皇爷消了气儿,自然就放过孙氏了。”
“求圣母回宫!”
皇爷可以不要名声。
但做奴婢的,不能不考虑后果。
边关在打仗,京师空虚,不是皇帝任性的时候,这个时候就要隐忍,不能出岔子。
孙太后胸口起伏:“冯孝,你去告诉皇帝,孙家人也是他的舅舅!”
她愤愤转身回去。
“奴婢遵圣母懿旨!”冯孝松了口气。
好在没彻底撕破脸。
如今天下飘摇,边境在打仗,京中防卫空虚,尤其宫中、漠北王府绝对不能出乱子。
将一场风波消匿于无形,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冯孝小跑着回宫。
“皇太后何时这么好说话了?”
朱祁钰眯着眼:“她不就想让朕名声尽毁,承载着千古骂名嘛?”
“张瑾激怒朕,让朕向天下承认暴戾的一面。”
“让天下人看清楚,朕就是暴君。”
“那朕就残暴给你们看!”
“去,把和张瑾有姻亲的,都杀了!”
噗通!
冯孝跪在地上:“请皇爷息怒!”
“勋臣树大根深,各家彼此联姻,形成一体。”
“您若是迁怒姻亲,恐怕会引起勋臣反弹。”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求皇爷冷静下来!”
没错。
勋臣之间互相联姻,互为一体。
甚至皇帝也愿意将公主嫁给勋臣,以笼络这个群体。
本来,朱祁钰杀了彭城伯和惠安伯,就已经让勋臣震怖了,再杀下去,会导致爵位不值钱的。
这件事的政治影响更大、更恶劣。
张瑾微不足道,死了就死了,但绝对不能扩大化了。
“怎么朕拿回了皇权,反而处处掣肘了呢?”
朱祁钰满脸颓然:“这不能做,那不能做,这皇帝当得有什么意思?”
“勋臣不能杀,文官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