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池宫,陈贵妃的脸色一直阴沉沉的,一双媚若朝华的眸子里好似染了冰霜,周身散发着一股凛然。
这陈贵妃素日里宽和待人,阖宫上下无不夸赞一声贤良淑德,可只有自幼跟着她的采薇知道,那一切都只是为了给大皇子铺路而伪装出来的。
而这一次,娘娘明显动了真怒,伤了心。
她小心翼翼的为娘娘揉着肩,却不知该拿什么话来劝慰。
陈贵妃国色生香的脸上升起一抹愁容,唇角微扬的笑意是苦涩的。
陈贵妃眼前略有些湿润,但很快被她敛去,借着喝茶的动作把头垂下去。盏中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却让她的视线越发模糊。
她不傻,如何瞧不出今日圣上和皇后一个黑脸一个白脸的在演戏,好送人情给皇后?好一对恩爱夫妻啊!
“娘娘……”她一时间有些心疼,“娘娘可是后悔了?”
陈贵妃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意,突然嘲讽一笑:“后悔什么?后悔我堂堂相府千金当年却看上了有妇之夫,执意嫁他做妾,最后让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娘娘怎可妄自菲薄,您是当朝贵妃,放眼整个大夏,除了皇后又有哪个女人比您更高贵?”
陈贵妃嗤笑:“我甘愿为他付出一切,不过希望他的温柔在我身上多停留片刻,可纵然我做什么,在他眼里都及不上糟糠之妻的万分之一。后位给了她,储君之位给了她的儿子,她什么都不必做就可以拥有一切,而我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采薇眼底里尽是疼惜,却又不知该怎么劝她。
陈贵妃闭了闭眼:“既然他不给,那本宫就一样一样的夺回来!”
这时,外面的人过来禀报说韩才人身边的宫女春桃求见。
陈贵妃敛了情绪,端坐在主位上,方才的锐芒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端庄与贤淑。
春桃走进来后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行礼:“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陈贵妃低头轻抚着手里的靛青色绢帕,漫不经心地问着:“你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春桃道:“回禀娘娘,韩才人有孕了,奴婢特意先来禀告娘娘。”
陈贵妃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眼皮渐渐抬起:“此话当真?”
春桃敛眉回着话:“回禀娘娘,韩才人这个月的月信已经推迟半个月了,又总爱吃酸的,奴婢便趁她熟睡时宣了太医为其诊脉,的确是有了身子。”
这个韩才人原本只是陈贵妃跟前的一名小宫女,顺熙帝某日酒醉时临幸了她,陈贵妃便做主让顺熙帝封了她个才人的位分,没想到居然一次就中,这便有了身孕。她默了须臾,随口问道:“这件事目前有谁知道?”
春桃回话道:“奴婢让那御医秘而不宣,是以尚无人知道此事,就连韩才人她自己也是不知情的。”
陈贵妃抬手抚了抚鬓角的碎发,看上去很是随意:“那你为何偏偏跑来告诉本宫?”
春桃低着头道:“奴婢和韩才人原都是清池宫里的宫女,承蒙娘娘宽厚大度,善待宫人,奴婢一直对娘娘心存感激。谁想韩焉贪慕虚荣,趁圣上酒醉爬上了龙榻,娘娘您不计前嫌让她做了才人,还让奴婢尽心伺候她,可韩才人却从不念着您的好,日日背地里说您的坏话,奴婢实在为您不值。她没身孕尚且不将娘娘您放在眼里,若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岂不更加嚣张跋扈?”
陈贵妃看她一眼:“我看你是受了韩才人的欺负倒是真的。”
被陈贵妃看出来了,春桃便也没打算隐瞒,索性挽了袖子给陈贵妃看:“娘娘您瞧,奴婢身上这伤全是韩贵人打的。自从她做了才人,从来未曾再被圣上临幸,她每日里心上憋着气,便总拿奴婢来撒气。奴婢也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还望娘娘您能为奴婢做主,重新把奴婢给调回清池宫。”
春桃的这些话陈贵妃是信的,凡是在她清池宫里当差的人,她都十分了解她们的底细,平日里对症下药,的确笼络了不少人心。那韩焉当初背着她爬上龙榻,她不是不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留下她日后当颗棋子也不错。而选择与韩焉不和的春桃去服侍韩才人,也是她当初有意为之。
好在,她这步棋并没走错,这春桃也未曾辜负她的用心。
她静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悠悠启唇,不紧不慢地道:“有了身孕自然是好事,你便好生照顾你家主子。”
陈贵妃的态度让春桃有些失望,抿着唇一时间不知怎么办好。娘娘怎就如此心善,韩才人这样的人,就该给些教训才是。
“时候也不早了,本宫要歇晌了,采薇,送她出去。”陈贵妃说着捏了捏眉心,看样子似乎真的很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