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的时候,时初的头发乱糟糟的。
她有一点沙发发质,洗完不好好吹的话,头发就会蓬起来,偏巧昨天又比较累,出了浴室倒头就睡了,这会儿枕头摸起来还潮乎乎的。
似乎是着凉了,脑袋也有些疼。
坐在桌子前头,把一个细细窄窄的夹板插上电源,没过一会儿,那东西就烫手了起来。
她拿起来,从最外侧开始,一绺一绺的把头发夹直,过了一会儿,长发就柔顺的垂在肩头。
正是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找了一件米色的大衣穿在身上,她想了想,又戴了一顶毛线的帽子。
刘海被压下来,遮着一半眼睛,也没怎么在意,随便拨弄在两旁。
母亲的房门半敞着,里面光线很暗,还拉着窗帘。
她走过去推开,先把身后的背包卸下去,靠在外头墙边,这才探头进去。
“上班去吗?”何丽听到动静,从床上坐起来。
她的睡眠一向很轻,尤其是进入中年之后,即使是细微的响动也会猛然惊醒。
“不是,去茗茗店里,最近忙,好久没见她了。”时初摇头,见母亲眼里闪过一瞬间的迷茫,又提醒她:“今天周六。”
“嗯。”何丽点头,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搓了搓胳膊,回头寻找什么。
“您躺着吧。”时初走进去替她把掉在床上的被子捡起来,披在身上,又扶着她睡下,掖了掖被角:
“上午舅舅要过来,您去给他开门,想吃什么,让他帮您做,知道吗?”
仔仔细细的,像在叮嘱孩子。
老式的防盗门厚重而陈旧,被关上的时候,发出闷闷的响声。
时初下了两级台阶,又返回来,捉着门把手拽了两下,才重新下楼去了,背后的画板随着脚步轻轻的左右晃动。
出门正赶上三路公交车在站牌前停下,她小跑着上去,刷卡之后到最后排坐下,卸下画板抱在怀里。
估计是星期天的原因,车上的人不多,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分布在车厢的各处。
往前三排的座位,两个年轻男女亲密的坐在一起,女的把头轻轻靠在男伴的肩膀上,两人的手十指相扣握在一起。
时初的眼睛淡漠的打量了一圈,最终把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用指甲在腿上慢慢勾画了一个线稿出来。
直到车子猛的颠簸了一下,停住,她才看了眼外头,急匆匆从后门下车。
马路对面就是一座小公园,绿化做的很好,从围墙外面就能看见郁郁葱葱的树林,空气里是好闻的青草味道。
公园是免费开放的,不收门票,时初从正门进去,绕着围墙走了一阵子,来到一处偏僻的草地,把画板支起来,找了块儿石头坐在上头。
这里是她最常来写生的地方,环境好,人少,安逸而宁静,让人有一种时间被调慢的错觉。
虽然偏僻了些,但视野意外的不错,远处依稀能看到连绵的青山,云层很低,一团一团的压在山头。
但今天她的心情有些烦躁。
也许是因为头疼的关系,画了会儿云就心不在焉。
旁边的篮球场隐约有喧闹声传来,有人在那里打球。
少年们围在一起追逐争抢,球却始终不离中间穿着黑衣的那人左右。
他游刃有余的向着篮筐前进,轻松的一晃,避开所有人之后,便是利落的一个抬手,稳稳的进了。
跃动之间,黑色运动服微微翻上去,露出精窄的腰腹。
“怎么又进了?”几声懊恼的叫喊传过来。
那人却不再打了,漫不经心的走到一旁的看台上坐下,似乎是厌倦了这种单方面制霸全场的局面。
抽出一根烟压在唇上,一只银色的打火机在手上转了几个来回,腰微微弓着,姿态闲散不羁。
忽然,他的脸庞偏了一下,向着这边看过来。
即便只是短短的一瞬,视线中的凉意却仍叫人心生畏惧。
下一秒,时初回过神来,猛的低下头去。
明明是个少年的样子,气场怎么会这么强?
她怀疑是自己看错,可又没勇气再确认一眼,心里别别扭扭的,有种偷窥被发现后的羞耻感,叹了口气,不知不觉拿起了画笔。
这是唯一能让她静下心来的事情,画笔和纸张刷刷的摩擦声,仿佛是世间最好的音乐,让人沉醉其中,。
嘴巴抿起来,神情专注,就连呼吸的节奏也渐渐变的舒缓,她很快就进入到了忘我的状态中。
直到,一颗篮球直直的飞过来,砸在后脑勺上。
钝痛传来的时候,时初整个人都是蒙的。
低低的叫唤了一声,她的身子不自觉的往前一扑,笔头戳在画上,留下一道难看的印记。
顾不得心疼自己的画,她低下头去,紧紧捂着后脑,疼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身子。
“快点儿扔回来!”球场那边,有人叉着腰叫道。
理直气壮,没有一丝道歉的意思。
看了一眼脚步滴溜溜打转的篮球,时初没有理会,小心翼翼的绕开,开始收拾东西。
“大姐!帮个忙嘛!”韦庄又喊了几声,自觉无趣,悻悻的拉起T恤擦了下汗。
踢了下身旁一个瘦高的男孩:“去,捡回来。”
他天生长着一张蛮横的脸,性格又比较嚣张,那男孩儿只好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