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们不该打扰大家的休息。”赫尔特将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竟很礼貌,可那只从背后钳制住男人的手臂却带着与声音截然不同的凶猛力道,尽管男人的蛮力很大,但他认为自己足够驯服他。男人被蛮横地拖拽出好几米后终于回过神,在快要被拖出过道时,只能用腿死死勾住门扉。赫尔特发觉拖拽中遇到阻力,连犹豫都不曾有便抬腿踩紧男人腿部与门棱接触的地方,铁制棱角挤压肉骨的滋味令男人剧烈颤抖,喉咙也发出痛苦的呜咽。
“请松开,如果您还要这条腿。”
也许男人的潜意识已经挣扎屈服,以至于赫尔特再度用力时毫不费力就将他整个人拖了出去。
———砰。
男人被扔在乘客下车时所用的门前,这里与左右两边的车厢各有一段距离,声响可以稍大一些,男人半躺在地上,一双浑浊的眼睛像泥潭中的鳄鱼,他盯着赫尔特并不言语。赫尔特则站在半米之外俯视他,列车的摇晃没让站立着的他有一丝不稳,“先生,你仍旧擅长老鼠一般的躲藏。”
“住口,你这该被绞刑的德国人!”男人的眼神很凶狠,在乱糟糟的头发下看起来更有点可怕,可于赫尔特来说,这不过是一双临死之人的眼睛罢了,他扯扯嘴角,“那么在我被绞刑前,应该先将你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听起来很夸张,但男人深知面前的年轻军官有的是方法折磨他到生不如死,可就算恐惧,他目前还是不想对这些德国人低头,只能持续地恶言相向,“你和你的祖父都是疯子!畜生!魔鬼!”
赫尔特弯下身揪住男人的衣领将其拽起,他看着他干燥的双唇不停颤抖,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失去愤怒和希望,“看在你今晚没有开枪打死那位女士的份上,我会尽我所能宽恕你。告诉我,先生,那份名单是谁给你的?”
“别以为我会告诉你,做梦去吧!”男人激愤地说完忽然神经质地笑起来,“知道吗,卡恩,你那可怜的、无辜的、热爱音乐的父亲,本不该死得那样早。这一切都是你那不可一世的祖父的过错”
赫尔特感到自己的血液正逆流奔跑,他的眼中阴晴不定,几番粗重的呼吸后他忽然打开火车门,凌晨的风呼啸着钻进车厢,吹地他脸颊发疼,他狠狠将男人按在门边的墙壁上,“别想搅乱我的心,告诉我,那份名单是谁给你的。”
“是上帝。”男人话音刚落,半具身体就已被推出车外,上身悬空在外承受着狂风带来的极大压力,双腿却还倾斜着踩在车里,这样的姿势让他全身的毛孔都大大张开,背后是死于非命的深渊,面前是凶残狡猾的魔鬼,魔鬼轻轻开口,“与大地融为一体,真是壮丽的死亡方式。”恐惧使得男人再无法顾虑任何,只得胡乱抓紧胸前结实的手腕,“拉我回去,我会告诉你!”
赫尔特笑着沉默一会儿,摇摇头,“抱歉,我已经没有兴趣知道了。”说完,他抽回手,冷眼看着男人双手挥舞着向后仰、坠入无边的黑暗中,他猜不到那细微的奇怪声音是否就是骨头和血肉混杂在一起的声音,只是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让头脑无比清晰。不知是火车跑的太快将男人的声音抛远了、还是他被碾压的那一刻就已死去,惨叫声只有一瞬,就被没有尽头的夜色掩埋。
他早已忘记第一次杀人时的感觉,只记得机枪后座震痛了肩膀,后退一步关上门,车内骤然安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转身打算回去,抬头的一瞬,看见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