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容,县衙。
顾正臣总算是缓了过来,坐在二堂翻看着《打坐歌,嘴角微动:“天地交泰万物生,日饮甘露似蜜甜。仙是佛,佛是仙,一性圆明不二般……看不懂啊。”
据葛山人交代,在元末天下大乱时,他曾遁至龙虎山,入山门成为道士,寻了一个时机,将《玄机直讲、《打坐歌、《玄要经三本书给偷了出来,为的是问道长生。
后来化名葛山人,进入句容清真观成为道徒,后花了几年时间,成为了观主,想着参悟修炼之道,结果全参悟到阴阳交泰四个字上去了。
“如此说来,这东西还真可能是张三丰所写,是龙虎山的宝贝,就是不知道龙虎山的道士打不打算用钱换回去……”
顾正臣盘算着,虽说这三本书应该不是孤本,但对于龙虎山而言,定不愿意让张三丰的东西外传。
说来也奇怪,张三丰虽然是龙虎山人,自称是张天师后人,可张三丰的武当派是在武当山,距离龙虎山近两千里路程,这东西怎么就出现在了龙虎山?
考虑到张三丰经常溜达,也可能是心血来潮回天师府看看,顺便留了一些典籍……
顾正臣写了一封信,这封信是写给金陵的神乐观,作为道门“高层”机构,这里的道士与龙虎山、武当山等所有道教山门有着紧密的联系,传个话容易……
句容的秋收终于开始了,较之往年晚了近二十日,耆老们为此担忧不已,说天象反常,来年定有天灾。
虽说耆老不在气象局上班,也不懂天文,但几十年的岁月不是白活的,古代老人不像后世,后世以老人为累赘者众,嫌老人这不会那不懂的更多,但古代老人绝对是宝,岁月越大,越宝贝,不仅知县见了要好好说话,如果超过九十,就是皇帝见了,也得低头哈腰,哪怕是老人在大殿之上失禁,那也是乐事,绝不会惹出灾祸。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他们的经验,指导着无数百姓的耕作生产,他们的话语,关系着百姓的日常,比如婚丧嫁娶日子的挑定等等。
这些人预警说明年有灾情,很可能不是玩笑话。
顾正臣头顶也没什么风云几号能播报天气,只好相信耆老的话,早点做准备。
古代灾害,主要是洪涝、干旱、蟥灾、疫灾,像是地龙翻身地震、龙吸水过境台风、龙卷风,这些着实不好应对,至于蝗灾,南方一般情况下不会闹蝗灾。
大灾之后有大疫,疫灾暂时也谈不上。
说到底,句容面临的最大灾害,就是夏旱秋涝。
询问耆老与句容大族,过去二十年中,句容夏旱有七年,秋涝有十一年。
顾正臣揉着眉心,思考着应对之策。
夏旱就挖水井,挖池塘,兴建水库。
秋涝就修堤筑坝、除险加固、清淤河道。
典型的方法就是这样。
在大明还没开国之前,具体是元至正十八年,老朱就命令康茂才为“水利部长”,大修应天等地水利。
洪武二年,再次命康茂才主管江南水利,征调民力无数。
不得不说,老康虽然不是水利出身,但这件事做得还是不错,江南诸地因此受益。
可问题是,老康的工作重点放在了苏州府、松江府、杭州府等产量大府,而句容属于应天府中的产量小县,毕竟山多田少是现实,自然而然,这里的水利没有得到老康多少关照。
开国六年来,句容水利工程,大部分都是靠着县衙在征调民力服徭役去修。
而服徭役,服务的是县衙贪腐克扣。
在顾正臣看来,县衙贪腐克扣并不是最坏之事,最坏的是这群人纯粹是为了贪腐克扣而征用民力,这种一味追求“贪腐克扣”的行为背后是毫无规划、毫无意义的劳力浪费!
随便找个沟,告诉百姓,挖深一点就完了,至于这个沟连通哪里,能不能排涝,县衙没人过问过。
顾正臣命工房陶贞拿出历年来服徭役的工程,发现这些工程基本上围绕着句容内的秦淮河,即句容河进行,仅仅是句容城外的河道,就修了五次之多。
“县尊可是想要修水利?”
陶贞询问。
顾正臣微微点头:“句容百姓想要吃饱饭,不能只看老天赏不赏脸,得自力更生,一般的干旱与水涝,应该做到不减产才是。只不过这需要大量人力与财力,县衙库银与存粮有限,还需要支给纺织、背包、匠作等百姓,在水利上已拿不出钱财来。”
陶贞点头。
确实,县衙是有些积存,但县尊要在秋收之后招募人手做长工,支给钱粮又算是丰厚,县衙能维持多久都不一定,更不要说征民力徭役这种大事。
顾正臣将书册丢在一旁,起身感叹:“开源何其难……陶贞啊,你说若是抄了郭家,大概能有多少钱财,我们能不能截留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