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没有任何声音。

老医皱着眉和姬儿对视，对方的模样平静，与固执到几乎偏执的话语截然不同，但正因为这样才让他头疼——这证明他唯一的徒弟已经完完全全的下定了决心。

就像从古到今无数资料记载中，毒哑嗓子自毁容貌、绝尽后路的刺客。

有些东西在骨子里扎的太深太深，经年累月，以至于早已从促发生长的养分变成了毒嚳药。

作为师父，老医希望眼前的少女，能够努力的、积极地、最终长久而幸福的生活下去；但这些年来的一切都让他知道，长久和幸福在姬珑兮的身上，早已变成了完全对立的词。

但是，就算一切如愿，她最终真的能感到幸福吗？

“对了，当时老酒还透露了一个词，也许和这家伙的情况有关——‘发情期’。这个词你可能有点陌生，毕竟人属生物基本没有这个特称，但其他星球上还是挺常见的。尤其是半人种族，那些同时拥有人与非人两种形态的生物，就像这个不知来历的小鬼一样，百分之八十有特定的种族发情期……”

心情太过复杂的情况下，老医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却看到姬儿摇了摇头，难得露出一点仿佛怀念的笑容。

“我知道这个。”

她说，虽然打断了男人喋喋不休的话，却没有像往日一样继续怼回去。老医有瞬间的不习惯，低头看向对方，却依然没有从少女的脸上分辨出任何明显的情绪。

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女孩儿从杂物箱上站起身，盯着挺尸的少年看了几秒，最后用力吸了口气。

五年了。

那虚无缥缈的机会与可能性，遥远如宇宙中一闪而过的流星。她本以为自己需要等的更久，也知道只有更多更全面的历练，才能让她在走到那个终点时，多攥住哪怕一丝的机会。

但这一刻，当一个突如其来、且触手可及的机会出现在她面前时，姬儿才发现……她已经渴望了太久，甚至于灵魂都疼痛不堪。

我知道那样更好……但是怎么办呢，我已经完全无法忍耐了。

我必须行动起来，哪怕只是提前一天、一小时、一分钟甚至一秒。

然后……

“所以说，我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送他去C区，然后成为这家伙的——委托人？”

“我想是的，至于到时候可能会遇到什么，只能看你自己的应变能力了。不过‘货物’对你的依赖程度可能会有些帮助，所以……”老医欲言又止。

于是姬儿垂下了眼，似乎在思索什么。却发现原本昏迷的少年这时突然动了下，然后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

在看到她的瞬间，对方微微的张开口，不知道只是一个无意义的动作、或是想要说些什么。

姬儿却像是被本能所控制那样，第一次真正看进了他的眼睛——在那双雪白的浓密睫毛后，一双色泽浅而暗的瞳孔，像是静脉中缓缓流淌的鲜血。

那种如同被诱惑了一样的恍惚感，在现实中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回过神来的姬儿几乎是本能的紧张起来，虽然她自己都说不清原因。

明明对方毫无攻击性，看起来脆弱的就像玻璃制成的生命……

因为太漂亮了吗？

脑中短暂的划过这个念头，姬儿随即想到师父刚刚提到的“发情期”。

包括不久前被扑倒的那一瞬间，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在自己大腿上摩擦的诡异感觉，让姬儿瞬间产生了再补一脚的暴力冲动。

默默地呼吸把那种寒毛倒竖的感觉压下去，她重新将目光落在躺着的生物……的某个部位上。

虽然被挡住了看不清，但这会儿似乎，还是比较安稳的？

浑然没有察觉到某人目光着陆点的少年，在意识到面前站着的人是谁后，条件反射露出了类似高兴的模样。但就在他本能的要将情绪化为某些行动的前一秒，真正看清了少女面无表情的脸。

然后他顿住了。

想起了被某种疼痛所支配的恐惧。

“……呜。”

姬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对方喉咙里发出类似委屈的声音。同时少年默默收回了从布单下露出来、已经蹭到床边的小腿，微微抿嘴重新看她。

那一瞬间，数个念头在少女脑中转过，最终缓缓地停在某个似乎有些荒谬、此时却异常符合发展的猜测上：

“老医，这家伙有没有可能，就处在所谓的发情期？”

忘了从前在哪本书上看到过的，不要轻易否认任何你不知道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