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吧。”

与她师父交好的女人，本该作为引导者的女人，这样告诉她。

少女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女人，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类似于可以想象的愤怒、不解、失望……但这些都没有。那双黑色的眼瞳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像已经死去今年的水。

那或许是强大的自我掌控力，但以对方的年龄来说，老酒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

绝对的、无可动摇的意志。

这让女人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少女，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徒弟，老医可以说藏的相当严实。作为对方的酒肉朋友，女人能套出来的真实信息不超过三句，其中至少有两句，还是因为老医必须从她这里得到“委托人”的信息。

从在C区夺得一席之地，直到现在，老酒总是不喜欢和那些太过固执甚至偏执的人打交道，因为那些家伙往往只有一根筋，以及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一往直前。

但是……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可惜。

物极必反，过刚易折。这个女孩还这么年轻，在她眼中十七岁和十一二的未成年几乎没有太大差别。无论她经历了什么、是什么样的过去让她变成了这个样子，磨难都将远大于历练。

她几乎能够看到，从少女身上延伸出来的，通向两条或许截然相反的道路的未来；唯一共通的是，它们无一不布满了荆棘与血光。

到这种时候，其实任何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于是她最后从口袋里掏了根烟出来，指节一掐点燃后叼在嘴边：

“既然你选择继续，回答我两个问题。”

姬儿眨了眨眼。

“第一，你是否会为了你的目的，付出任何能够支付的代价？”

姬儿看了她一眼：“就算支付不起，我也会做的。”

老酒点了点头：“那么，如果你最终成为委托人，‘永无乡’提供的三个选项里，你会选择哪一个？”

这一刻姬儿觉得，其实对方是知道她的答案的。但因为种种原因，她必须要听到自己说出来。

“入场资格，”于是她开口，“我要‘永无乡’招募测试员的入场资格。”

这时正是早上八点多，街边来往的路人屈指可数。两人站在靠近路边的地方，几步外一棵行道树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声响，如同女人指尖丝缕的白烟。

“这样的话，我给你一个建议。”在深深地吸了一口后，女人淡淡地说，“就像我之前提到的，你的两个竞争对象，分别是A区区长的侄女、以及B区最大娱乐中心负责人的儿子。但他们并非你的对手，更精确地说——这两人是怎样的性格、有什么处事手段，对你来说毫无意义。”

姬儿默默地听着。

“你们是必然对立的，这甚至与‘永无乡’的赠予丰厚与否无关。AB区、D区——明白了吗？只要你一天还是所谓下等级区域的人，就永远不会被人放在公平的砝码上。”

女人吐出最后一口烟，将仅剩的一点尾巴丢进终端，瞬间被分解干净：“所以，我的建议很简单：找到自己真正的底牌，并且在获得你想要的之前，无论遭遇什么，都不要把它交出去。”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如果你真的有表现出来的坚定，他们最终会妥协的。”

说完这句语焉不详的话之后，老酒再没有吐出半个与“委托人”细节有关的字。只让姬儿解锁了自己的终端，双方接口之后，一副新的地图呈现在她面前。

“这才是你真正要去的地方，考虑到三个候选人来自不同的区，他们把‘你’的目的地定在了这里。”

姬儿看着依然处于C区、终点却截然不同的路线，留意到某个仿佛被加重了的字音，耳边飘来女人的最后一句话：

“祝你好运，姬儿。”

克里斯生物馆，位于C区西南方向的展博一体建筑，也是整个C区唯二的开放性展览馆。

即使在明媚的阳光下，深灰色的墙依然显现出几分近乎压抑的厚重感。尤其是一条街外就是整个废土小有名气的海洋馆，那闪烁着粼粼光彩的馆墙和这边相比，简直像是两个世界的造物。

生物馆门口的人并不多，姬儿在不远处观察了片刻，确认没有门票或者证明才能入内的限制、也没有宠物禁止的规则后，快步上前排到了队伍的末端。

很快她抱着狼通过馆门，在门口比照着地图确认了一下，姬儿转身走向与大部分游客相反的方向。

地图标示上十几米外的走廊转角内侧，那是她此行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