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儿感觉自己陷在柔软的布料中。
温暖的水一样的触感,就像每一个成年后的人有关母体子宫的想象。这感觉遥远又令人怀念,只有在她五岁以前,以及后来母亲的讲述中出现。
而一切都终结在那一年,姬儿记得大概是深秋的某一天。五岁的她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就感觉到如同地震一样的摇晃感。
然而不久之后,还没从午睡中彻底清醒的女孩,突然看到母亲冲了进来。
年轻的女人跪倒在床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发出控制不住地哽咽声。小小的女孩愣愣地被抱着,片刻后终于找到了语言:
“妈、妈……?”
女人的哽咽声越来越明显,最终转变为无法压抑的嚎啕。女孩从未见过母亲这个模样,因为受惊或者其他原因,很快也跟着哭了起来。
“珑兮……珑兮……你爸爸他、他……”
在断断续续地哭声中,她听到年轻的女人模糊地发音。女孩并不能理解这段并不完整的话的意思,只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词——“爸爸”。
爸爸是个alpha,妈妈说,alpha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最了不起的存在。而她们强大的alpha爸爸,正为了珑兮和妈妈能成为“幸存者”,在一个可怕的地方努力去赢得胜利。
年幼的女孩懵懵懂懂地听着,只大概理解了,她的爸爸是个了不起的人。
而现在,了不起的爸爸,怎么了吗?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姬儿本能地觉得痛苦,即使周围的环境依然让身体感到舒适,也无法继续酣眠下去。
于是意识在黑暗中挣扎着努力,就像落水的人用力上浮,终于脱离漆黑的世界。
姬儿睁开眼睛,发现她果然躺在一张床上,被另一个人揽着腰抱在怀里。
是潘林。
少年和她以从未有过的亲密姿态彼此相贴,甚至在姬儿十七年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和任何一个异性保持这样的距离——即使是父亲也没有。
本能的排斥并没有想象中强烈,姬儿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似乎内心知道自己“应该”感到不舒服,而事实上并没有。
她怀疑是潘林做了什么,又或者是自己的问题,但偏偏不知道怎么问出口。结果就是少女从睁眼后一动不动,看起来几乎像是发呆。
躺在他的床上,发呆。
这让潘林的感觉……难以言喻。
作为刚刚完成了小黑屋play的加害人,他一直在脑补某个受害者醒来后的反应。而其中的一部分,甚至让潘林产生了很多糟糕的联想。
虽然他努力克制住了,理智告诉他如果把那些想法付诸实施,结果可能是姬儿今后的人生都将专注于如何杀死他或者自杀上。
而其他的……无论是生气、质问、恐惧或者漠然,平静的或者强烈的态度,似乎都不该是这样。
总之,就是有哪根弦不对劲。
别扭的潘林偏偏说不出哪里别扭,看着怀里的妹子一副沉思到天荒地老的模样,终于没忍住打破沉默:
“睡醒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想了想,只问“你醒了吗”像是句废话。而且自从她被他带到这里,也确实过去了一段时间。
虽然在这个地方,对方理论上已经不需要进食,但习惯总是难以更改的。
对一般人来说是这样。
但姬儿常年习惯了三餐混乱一顿顶仨,顾不上的时候长期拿营养剂当饭。想想这么吃居然没闹出胃病,只能庆幸自己有个海纳百川的好胃。
进入这个世界后,她被套进个看起来几乎和自身一样,但本质上没有一处相同的身体。原主显然是三餐正规饿不过两顿的人,就算她心理上对按时吃饭没什么依赖性,但身体总会到点就提醒。
而现在……她发现自己几乎没有什么饿的感觉。
“我睡了很久吗?”
理清了这一点后,姬儿反问说。
感觉不到饿,说明身体并没有达到需要进食的程度。
但潘林显然不可能问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加上她醒来后首先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依然是【22:48】。
即使有六十倍的时差,以眼下的境况来看,她也不可能只昏迷了几十分钟。加上身体的状况与潘林的问题,少女有了个非常不唯物的猜测——
要么在她昏迷的时候起,潘林能够控制时间;要么就是这个房间,它能够凝固时间。
又或者,二者皆有。
“不算太久。”潘林说。
“……”
如果不是姬儿相信自身的感觉,打死也没法从这四个字里找到答案。
“那,还是吃饭吧?”少女最后说。
这回沉默的变成了潘林,大概是想不通她怎么能转折的这么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