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吉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异色,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从江南回来后,他几乎没怎么想过方元芷。他觉得她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属于那春暖花开的江南,流水潺潺、乌篷船轻摇桨,独自芬芳。
她会嫁给一个心爱的男人,倾情去爱,去生活。
过着自己羡慕向往的平淡充实生活。
自己则是在一片黑暗中摸索前进,借用她说的源头活水来蹚出一条生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过去一年,他对御马监的改造颇有成就。
御马监太监刘永诚迅速领会了他的意图,三番五次上疏请辞。
自己只当他是客气,一直不准。去年八月,刘永诚上疏将累朝赏赐的产业、俸禄、侍从等全部上交,他这才允许他辞官,赏赐了很多财物。
目前刚刚改造了腾骧四卫中的两卫,已经让朱见深信心大增,安全感强了许多。
朝堂之上,江南派不负所托,对兵部的改造很是到位,商辂做得不错,年前又扔出盐政弊端这根引线。
火苗看似是从各卫所、从兵部烧起来的,最终却是要烧到户部。
户部尚书马昂,外戚党的核心钱袋子,今年应该就可以被拿下。
他有刘永诚的默默支持,就可以让文臣们放开手脚去干了。
只是在异常的忙碌之余,偶尔的闲暇时间,他也会空虚寂寞。
后宫的皇后嫔妃,他碰都不敢碰。尽可能避着不见。
他也只有逗弄逗弄那只养在琉璃屋里的青蛙。
自从十一月拜访靖远伯府邸后,他无意间从马车帘后瞥到那个熟悉的白衣身影,又听闻了毛文的叙述,他内心的一个地方突然活了起来。
他翻出了已经收起来的那截短笛,闲暇时候自己动手,做了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
做完后他也没有多想,只是打发闲暇时光的一个手段而已。
可从李贤阁老忌辰那日与方元芷见过后,他就不淡定了。
他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让孤单脆弱的她能有些支撑。
他让人去打听她的所有消息,从她的出生到她的与那个苗蛮丈夫、还有徐淳的所有事情。
打探回来的消息让他心情有些复杂。
她的名声毁尽,又得罪了会昌侯府,徐家却对她不闻不问,断了往来。
英国公府在他的间接授意下,去方家提亲,结亲的却是个得痨病多年,已经活不了几年的人。
他为她感到不平,为她感到难过。
那样一个明媚的女子,纵然身心受创,可依旧乐观坚强,为什么没有人懂得珍惜呢?
除夕夜,参加完宫宴之后,他还是独自回到了文华殿。
本该团圆的特殊节日,他却无人可以团圆。
他百无聊赖,还是掏出了那截短笛,慢慢吹起了《阳关三叠。
吹完一曲,他摩挲再三,也没有考虑好是否要把新做的这截短笛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