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看着叶倾怀继续道:“先帝说,这支卫队是一把利刃。而真正的利刃,不仅能刺伤敌人,也可能伤到自己。他让臣在觉得合适的时候,再将它交给陛下。臣想,或许是因为陛下御极之时太过年幼,先帝担心陛下会伤到自己,才没有将它直接交给陛下。而先帝让臣做陛下的先生,或许也有这一层用意吧。”
叶倾怀看着手里的金牌,突然觉得它的分量是那么重。
朝野内外总说,先帝驾崩前,分封了首辅陈远思和次辅顾世海给叶倾怀做辅政大臣,等同于是托孤给了他二人,可直到今天,叶倾怀才觉得,顺平帝明明是托孤给了陆宴尘。
这支例无失手的鹰卫,若是握在权臣的手里,便能为他们刺探消息,除去政敌,操控局势,成为他们呼风唤雨翻云覆雨的助力。
顺平帝竟然将这样的东西交到了陆宴尘的手里,这是怎样的一种信任?
他相信陆宴尘绝不会用它为非作歹,他相信这样的利刃握在陆宴尘手里,绝不会成为助纣为虐的凶器。
他竟然如此相信陆宴尘的品性。
叶倾怀感到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信对了。
扪心自认,叶倾怀觉得若换做是她,她一定会动用鹰卫去将王立松从天牢里劫出来。
陆宴尘是怎么忍住的?
她并不觉得陆宴尘这样做是对的,她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按照陆宴尘这个死板的性子,若不是叶倾怀下了明令让他想办法保住王立松的性命,只怕他甚至都不会让鹰卫保护王立松到雷州。
若是王立松死了,那很多事都变得死无对证了。
叶倾怀以为这是愚忠,是不可取的。
但这种愚忠,却偏偏是陆宴尘的行事准则。
她忖了忖,问陆宴尘道;“先生觉得现在是合适的时候了吗?”
陆宴尘犹豫了一下,道:“是,也不是。”
“先生何出此言?”
“陛下现在是最需要这支鹰卫的时候,所以是合适的时候。但是,正因为陛下太需要了,所以也不是合适的时候。”
他这句话说的拗口,叶倾怀却听明白了他几分意思。
她笑了笑,道:“先生是担心朕急功近利,伤到了自己。”
陆宴尘没有说话,默认了她的猜测。
“先生认为,这样的利刃握在什么样的人手里,才能成为杀敌的利器,而不是伤人伤己的凶物?”
陆宴尘抬起了头,直视着叶倾怀,眼中是夜幕一般的深邃,却又亮着璀璨的星光。
“教臣刀法的师父曾对臣说过,心中有想保护的人和东西时,手中的刀才能无往不利。真正的利器,不仅仅是为了杀戮,更是为了守护。当陛下心中的每一次杀意都是为了守护时,便能握住这世间的一切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