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此时,皇帝的寝殿里突然传出来一声呼喝。
“芳华!”正是叶倾怀的声音。
皇帝的声音清脆响亮,没有半分慵懒睡意,显然已经彻底转醒了。
芳华姑姑的话头被当中截断,她最后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李保全,彷佛在责怪他吵醒了皇帝,然后一边应着声一边推开门快步进了寝殿。
让芳华姑姑意外的是,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的叶倾怀丝毫没有睡眠不足的疲态。相反,她看起来神清气爽,甚至已经开始自己尝试更衣了。
“姑姑,快来帮朕更衣,今日初一,是百人朝会。”见芳华姑姑愣着,叶倾怀催促道。
芳华姑姑回过神来,走到近前帮着叶倾怀穿起朝服来。
“陛下身子可有哪里觉得不适?”过了一会儿,芳华姑姑还是开口问道。
“不适?”叶倾怀纳闷道,她环顾了一下自身,道,“并无不适啊。”
“你昨日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竟不困乏?左肩呢,可觉得难受?”芳华姑姑并不相信。
叶倾怀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道:“姑姑,朕跟你说,朕得了林聿修,如得一肱骨啊!”
她言语间双眼放光,喜上眉梢。
芳华姑姑皱了皱眉头,忖了忖,问道:“陛下说的是昨夜和你聊到半夜的那个新科状元?”
“是啊。此人素有大才,在律法、吏治和税制上都颇有见地,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因失怙得早,在市井中摸爬滚打过,对民生百态和人心向背深有所感,并不是个纸上谈兵的书呆子。”叶倾怀顿了顿,又兀自呢喃道,“朕有他相助,若再能将王立松请入文轩殿,朝上再有陆先生帮衬着,只要能用好陶远,何事不能成?”
她说到后来,面上眼中都是少年人野心勃勃的得意神态。
芳华姑姑见状,再不出言多劝,静静地为她打理起身上的朝服来。
她知道劝不住。
这是她第二次在叶倾怀身上看到这种打了鸡血一样的状态。
上一次是叶倾怀六岁的时候。
那年她刚搬进乾西宫读书,看到当时还是二皇子的太子哥哥作画,十分新奇。二皇子见她喜欢,便送了一套画具给她。
那一个月,叶倾怀除了为数不多的课业以外,其他时间几乎是闭门不出,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便匆匆起床又在画稿上挥毫泼墨起来,连吃饭也是胡乱塞几口便算了事。
那时芳华姑姑还曾向敬敏太后打过小报告,说叶倾怀整个人都像是黏在了画案边。
然而,敬敏太后不仅没有担心叶倾怀玩物丧志或是废寝忘食,相反,她鼓励了叶倾怀,说如果她一年后的画作能得到乾西宫里教书画的先生的认可,就送她一套更齐全的画具。
“人间万事出艰辛。用不着你劝,自有别的人和事来泼她冷水。若她一年后还有眼下这份子热情,那这辈子都拿来作画也不是坏事。”
时至今日,芳华姑姑还记得敬敏太后那时对她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