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入朝为官的那一天起,就做好了成为众矢之的的准备。
然而,叶倾怀却将他庇护在了身后。
就像那天在承天门外一样,皇帝将准备好殉道的他拉了回来,将他挡在了身后,替他挨了一刀。
蓦地,叶倾怀神色冷了下来,她看着林聿修道:“林聿修,你把朕说的话抛到脑后去了。”
林聿修有些惊诧。他在脑中飞快地过了一遍和皇帝的对话记录,并没有发现自己遗漏了什么命令。
看到林聿修有些不解的神色,叶倾怀继续道:“朕曾经对你说过,朕很珍惜你,所以你要珍惜自己一点。你把朕的话给忘了。”
话毕,叶倾怀的神色缓和了下来。
林聿修这才醒悟过来。他只以为那是叶倾怀一句笼络朝臣的客套话,没想到此刻被她上纲上线地拿出来说。
“陛下……”
他刚要辩解,叶倾怀却又打断了他。她很认真地对林聿修道:“因为你是整个朝廷里,唯一一个敢用冷嘲热讽的语气质问朕的人。连朕的先生陆宴臣,他都不敢和朕这样说话。”
林聿修立即跪了下来,道:“微臣惶恐,请陛下恕罪。”
叶倾怀看着他,并没有让他起身,而是饶有兴趣地笑了笑,道:“你有什么惶恐的?朕看你并不惶恐。”
这倒确实。林聿修虽然跪着,却没有半分害怕之色,可以说得上是跪得镇定自若。
叶倾怀也不多调侃他,很快便正色道:“起来吧,朕并不是责备你。朕第一次在文心堂中见到你时就知道你是什么性子,朕钦点你为状元,便是不介意你这样的性子。相反,正是因为有你在,朕心中才觉得踏实。这个朝中若是没有了你,朕害怕自己会在满朝文武的好听话中迷失了自己。你对朕而言,是能让朕看清自己的一面镜子。”
林聿修听完叶倾怀这一大段肺腑之言,起身对她行了个大礼,由衷道:“陛下圣明。”
好不容易听到他说一句好听话,叶倾怀心中松快了许多,她不禁又调侃他道:“林卿,朕其实有些好奇,你强求朕自断财路,还对朕严词质问,你当真不怕死吗?”
林聿修嘴角浮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答道:“就如陛下所说,陛下从一开始就知道臣是什么样的人。既然如此,陛下在犹豫不决想找人商议时召见了微臣,就说明陛下心里其实已有决断了。陛下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帮您坚定这个决断罢了。”
叶倾怀怔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
她本是觉得林聿修这人性子太过耿直,虽则有才,但在官场中如此不懂察言观色要吃大亏的,因此才想提点他一下。
林聿修的回答却让她深觉自己多虑了。
是啊,他是岁和一朝第一科状元,能写出那样鞭辟入里的策论,必是对世道人心都颇有见地的人。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不懂察言观色的愣头青傻小子?
在这个朝廷里,或许有奸恶之人、有耿直之人、有中庸之人,却绝不会有愚笨之人。
岁和三年十月初三,上谕发告天下,取消万寿节纳贡,礼部和内廷若以万寿节为由收受朝臣贺礼,一概以矫诏之罪论处。
圣旨颁布的那天,举朝哗然,连李保全都来向叶倾怀吐了苦水。
叶倾怀则是给了他一份削减后宫衣食住行规制的草案,里面连皇帝自己的日常膳食和常服都削减了。
“李保全,朕不尚奢靡,让你跟着朕,辛苦你了。”
皇帝说得十分诚恳,李保全不得不将一肚子的苦水咽了下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