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景不长,宋玉儿在殿选中被留了牌子,封了玉贵人,很快就要搬到玉蝶轩了。
到时候,她也不能这么方便的来看他了,江朔北呼噜完了盘碗,最后一块馒头沾干净了碟子里的酱汁,被他塞进了嘴里,这才满足的打了个嗝。
不过见碧湖看着他,顿时再次沉下脸,一副高冷样子。
“做什么看着我?你这眼睛不要乱看,小心被人挖去泡酒。”他说的恐怖。
碧湖知道他是变相教她宫中生存之道,只是心里暗道,真没想到,江厂公竟然是个如此别扭的人,想想以后,他那时已经位高权重,待她便温柔呵护,同时也城府深沉,半点不叫人看透,不像如今,还算有些人气儿。
碧湖的手这些日子下来已经除了带子,只要不干重活,是不碍事的。
她坐到床沿给他按压,江朔北瞟了一眼,移开眼光当默认了。
“我家小姐成了贵人,往后就是娘娘了,明日圣旨正式下来,便要搬去别的地方,所以,明儿起,我就不来了,你自己要记得多按按。也该走动了,我给你做了个套子,你记得带上,多注意些,别落下病根儿。等到安顿好了,我再找机会来瞧你,那时候,我就是娘娘的大宫女,你放心,有我罩着你,你不必受那些小太监的气了。”
她是知道江朔北被同屋的人嫌弃欺负,平时倒还好,只是见他势单力薄,老爱抢他的东西,还爱拿他长得好来取笑。
“……”他沉默了会儿,“那倒是好事,只是你既然往后是大宫女了,那还是别往这边走了,这里都是下等宫人住的地方,往后,你就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再和我走在一块,被有心人瞧见了,我一个小内侍,恐怕周旋不得。”
碧湖手一顿,突然眼热了热,她急忙忍住,恍然想起曾经,这个人永远如此,说话不中听的很,总一副只想着自己的模样,其实,她如今才明白,他这话里,总是为着她想的。
“我省得的,反正都在宫里,总能遇着。”她又眉开眼笑道。
江朔北点点头,又不死心,“你那背后,是不是你家那个小姐?或者,是将军府?”他声音压得很低。
碧湖起身,收拾了东西,小脸拉着,江朔北没想到她还耍脾气了,有些傻的看着她。
“你这么个小丫头,竟然还有这脾气?”丫鬟不都把脾气磨没了不是?
碧湖挽着食盒,冷着小脸,“你这疑心鬼,我背后是谁,总归不是他们叫我对你好的。你要真不放心,想还情,便记到我这,总有你还的时候。”
“怎么,你这小丫头,连哥哥都不叫了?”江朔北见她沉着神色,反倒是高兴起来。
碧湖冷哼一声,转头便出门了。
江朔北见她走了,心里嘀咕,“小丫头片子。”
不过片刻,他又冷下脸来,这一室寂静潮湿,空荡荡的,她色彩鲜艳,这一走,世界再次灰白了。
碧湖随着宋玉儿搬去了玉蝶轩,宋玉儿喜气洋洋的,对着铜镜左照又照,今日她乔迁新喜,今晚说不得皇上就会让她侍寝,她一定要光彩照人的踏出门。
“碧湖,把这金簪去了,看着俗气,给本宫那个血玉的,还有那珊瑚珠串,都要红的。”她笑眯了眼。
碧湖顺从的应着她的吩咐,将金簪拆下来,碧玉接过去,小嘴讨喜,“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总算是如愿以偿,往后啊,步步高升!”
宋玉儿听的喜欢,嗔她一眼,“往后在外边可别这样说,惹事本宫可保不住你。”
“奴婢省得,娘娘美若天仙,奴婢说的是实话哩。”碧玉讨乖道。
宋玉儿抿唇压不住欢喜,挥挥小手,“这些日子你们跟着本宫也尽了不少心力,碧玉,这金簪就赏你了,碧湖,那根白玉步摇你拿着吧。”
“谢娘娘赏。”两人异口同声做了个礼。
“嗯,往后咱们主仆几个才是一体的,只要你们忠心,不给本宫惹事,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
“是。”
宋玉儿拿手抚了抚云鬓,满意的笑了。
等宋玉儿大张旗鼓的坐着轿子出门了,径直往玉蝶轩去,碧湖和碧玉跟着两边,垂着头赶路。
前面过来一队内侍,见了轿子,齐刷刷的跪地无言,等待宋玉儿过去。
宋玉儿撩起轿帘,见了这一幕,只觉得没有比这一刻更舒心的了,这种极强大的满足感,带来的还有更深的渴望。
江朔北安安静静的待在小太监的队列,垂着头不声不响,直到那脚步声由远及近,鹅黄的裙角微动,伴着露出来的那一点粉色鞋尖,熟悉的香气,是那丫头。
碧湖安静的从他身边走过,江朔北腿疾没有好全,身子一斜,一手眼疾手快的按着地面,正好打在她的裙角,一下按住了她的脚。
真是个小丫头,脚这么小,还没张开呢。那一刻,江朔北还有心情乱嘀咕。
碧湖一顿,江朔北已经十分迅速的调整好了,所有人都垂头看着地面,她报复性的提腿,假装无意的踢到了他撑着地的手臂。不轻不重的一下,江朔北也不知怎么了,脑袋垂的极低,却是一下笑了出来。
只是无声无息,没人知道,这位未来阴险狠辣的江厂公,在这一刻,难得露出唯一一次少年人的纯真笑容,为了那姑娘的一踢脚。
人走远了,江朔北站起身,跟随着队列一直向前,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