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鼍向正中渔船冲去,众人连忙举网去挡,巨鼍张口去咬住一扯,那渔网不知何物编制而成竟然撕扯不断,然而巨鼍一扯之力极大,渔网虽未被扯断,拉扯渔网的人却把持不住,当即有好几人噗通通跌落水中,水中那巨鼍的子孙便扑上去撕咬,皂衣人一旦落水,攻守之势立变,招架不得几下便被咬为两段或拽如水底。眼看环形阵被扯开了一角,方才来交涉的渔夫模样的头领张鱼儿举起鱼竿向鼍龙猛地一甩,原来鱼线端头并非寻常的鱼钩,而是一个铁砣,张鱼儿一甩之力极大,铁砣急飞过去“啪”的一声正中鼍头鼻端,那鼍龙皮糙肉厚,但鼻端并无鳞甲保护,乃是鼍龙的一处弱点,这一击虽不能致命,但也打得巨鼍吃疼不轻,怒吼连连,当下不再撕扯渔网,转身向张鱼儿冲去。
张鱼儿一击之后,重新拉起铁砣,但鼍龙在水中游动速度极快,张鱼儿不及再次抡竿抛砣,巨鼍瞬息之间已经冲到张鱼儿船前,猛地跃出水面张开巨口咬向张鱼儿,眼看张鱼儿不及招架,周围皂衣人和官船上众人一齐惊呼。值此千钧一发之际,但见张鱼儿左侧渔船上樵夫打扮的粗豪汉子嗷的一声怪叫,已跃在半空,手中巨斧猛地劈向鼍龙,那龙不再前冲,巨口提前闭合“咔嚓”一下咬掉了船头一大块木头,若非樵夫这一击,只怕这一下就要咬掉张鱼儿的脑袋了。
樵夫见势巨斧也不再向下劈落,但他前冲之势太强,落在渔夫船上仍刹不住,他拿斧头一点船帮,借力向前一纵飞身跃向对面书生的渔船,然而他与那船之间相隔不下三丈,方才樵夫从船上跃出斫击鼍首也不过飞跃了两丈多,再次腾越之力更弱,眼见无法登船,而那巨鼍已吐掉口中咬成碎渣的木头,扑向樵夫,巨鼍在水中调转灵便,竟然后发先至,在水中张开巨口等着樵夫落下,樵夫在半空中无法发力,眼看就要命丧鼍口。
这时只见对面书生右手急抖,将手中羽扇平着飞出,这一下力量、方位控制得极好,恰垫在樵夫脚下,樵夫借这一垫,再次提纵,向前又跃了一丈,但与船头仍差了一步,书生大袖一挥,在樵夫腰间拂了一下,便是这看似不经意的一拂,将那五大三粗的樵夫卷上船头。说时迟那时快,从樵夫跃起,斧劈,再次腾起,垫着羽扇三次跃起,直至被书生拂上船头,这几下兔起鹘落,间不容发,生死只在一线之间,两人偏又挥洒自如,浑似闲庭信步。江面上各色人等都不禁爆发出一阵如雷的喝彩声。
那鼍龙巨口一合只咬住了一柄羽扇,它气恼地一拨楞脑袋,吐出一嘴鹅羽,复又向书生坐船袭来,那书生负手立于船头,不慌不忙,只待鼍龙再次跃出水面,又是一挥衣袖,抛出数件不知什么事物,噗噗砸在鼍龙脑袋上,接连发出猛烈的爆炸之声,原来是几枚霹雳弹,霹雳弹中内藏硝石、硫磺、木炭,外裹秘制灰石制成弹丸,一经碰撞打出火花,便引发出火光和巨响。霹雳弹虽然看似雷霆万钧、威力无比,其实没有什么杀伤力,但鼍龙毕竟是野兽,物性使然,畏火怕响,乍遇霹雳弹只道是天降霹雳,本已跃在半空中,但一惊之下生生转身,重又扎入江水之中。
鼍龙在水中掉头,转向农人,先前人鼍几次攻防之间,各船仍在不断缩小渔网的包围圈,因此鼍龙转向之际距离农人已不足五丈。此时农人早已将手边的武器抄在手中,原来是一把长柄镰刀,南方农夫收割水稻须得使用长柄镰刀,但这农人所用的镰刀也忒也的长了,不仅木柄长有一丈,前端的镰刀也有三尺长。
鼍龙攻击至此一法,先从水下游近,俟接近后跃出水突施奇袭,但此刻被渔网围在一个小小圈内,所有攻击都失去了突然性,待那鼍龙再次跃出水面之际,农人的手中巨镰早已等在半空了,镰刀尖直指鼍龙右眼,巨鼍虽然悍勇,但眼睛毕竟是身上最柔软之处,也不得不避,巨鼍脑袋向左一歪,重新坠入水中,那农人巨镰甫从江面上扫过,巨鼍便重新跃出,岂料农人手腕一翻,又拿镰刀戳它左眼,巨鼍趋避不及,闭目转头,镰尖偏得寸许,刺在脖颈之上,发出一阵金属刮擦之声,竟不得刺入,但那鼍龙也吃痛重又落入水中。众人初见农人所使武器,只道是猛劈猛砍的套路,不料出招竟是如此细腻,两次均在巨鼍出水的瞬息之间拿镰刀尖指向了鼍眼,拿捏之准令人咋舌。
顷刻间,除了中间的老夫子,巨鼍已与渔读耕樵四人分别交手,四人如杂耍般与之周旋,看似占尽上风,但实则也未能伤得巨鼍分毫。
官船上众人看盗众与鼍龙酣斗,不觉让大船与渔船阵又接近了不少,相距已不足五十丈。陈校尉道:“看来这伙盗众马上要得手了。”话语中竟不满是艳羡之情,要知道这一张鼍龙王的皮可是无价之宝,若是被相熟的水贼猎去那陈校尉也少不了得些孝敬,而这伙人他却一个也不认得,自然无法分一杯羹了,有心待对方得手之后上去讹一把,但见对方人多势众,几个匪首又如此悍勇,怕是得不了便宜,更兼船上还有贺知章、裴旻这样的上官,恐怕这口肥肉老陈是吃不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