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湘闻言哭道:“不,不是你,耶耶,我知道不是你,你可千万不能认啊。”
葛如亮却跳到院中空地上朗声道:“便是葛某做的了,今日死则死矣,大丈夫无愧于天地间,又有什么好多说的。”
浑惟明向鲁炅、程昂道:“还等什么?亮家伙,并点子上吧!”
当下浑惟明占中路,鲁炅、程昂分列左右,站成一个三角将葛如亮围在垓心,他们身后的群豪也各拉兵刃,将三人围住,却都面朝圈外,看来是防着茅山道士上前襄助葛如亮。
这个场景江朔似曾相识,那日在习习山庄外马场之上,也是三人围住了葛如亮,只是当日的南霁云换做了程昂,且那日三人只是想阻住葛如亮,只使拳脚功夫,今日却都亮了兵刃,比之两年前更凶险了几分。
程昂的兵器江朔见过,是一把开山巨斧,鲁炅则使一把长剑,两人兵器均属常见,浑惟明所使的却是一对奇门兵器。
只见浑惟明从怀里掏出两杆铁笔,按说点穴笔也不算罕见,但浑惟明这一双笔奇就奇在两枝笔一粗一细,左手上粗的那枝笔管有两指来宽,二尺来长,头上的笔毛却是西域天蚕丝所制,极其强韧,可以挥洒扫击,缠上了亦可锁拿兵刃,右手上细的那枝只一指粗,一尺来长,却是通体精钢所铸,笔尖也是钢制,直如细针,却是点穴之用。
浑惟明对葛如亮道:“葛庄主,咱们自己人,我就不沾墨了。”原来他所使的“墨”是以几种特殊矿物配成的毒砂,沾上皮肤立刻麻痒难当,若不马上用独门解药医治,不消片刻便会蚀肌销骨,实在歹毒不过。他言明不沾墨,倒不是顾念情谊,而是他知道葛如亮精通毒药、暗器,自己如用毒墨,保不齐葛如亮会用什么其他更歹毒的暗器来对付自己,因此先言明不用毒物,以话拘住葛如亮。
葛如亮知他心中的盘算也不点破,冷笑一声,道:“多谢。”
“谢”字刚出口,他已猱身而上,直取浑惟明,手中兵刃却是一管洞箫。
葛如亮有十八班奇门兵器,那日江上用的羽扇也是其中之一,这洞箫一直挂在他所佩蹀躞带上,看来平平无奇,现在舞将起来却见寒光闪闪,原来也是精铁所铸。
浑惟明知道葛如亮的穿星步轻功神妙,不敢与他贴身近战,舞动双笔守住门户,江朔看他这一双笔倒也颇合阴阳之道,左手大开大合做遮拦锁拿之用,右手灵巧细腻专点人周身穴道,和葛如亮拆了几招不分胜负,这时程昂和鲁炅从两边包夹上来,程昂的大斧是纯刚猛的路子,鲁炅的剑法脱胎于道家金雁功,号“雁翎剑”,挥洒扑击,颇有大家风范。
江朔见人耍兵刃,只有与二何兄弟交手那一次,彼时江朔还没有学到高深的武功,如今他身负神枢剑法,再看四人交手,感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他见葛如亮被三人围住,自然不能踏出大开大合的四象步,而是用星垣步在三人中游走,星垣步乃独孤问从北溟子的北狩步中悟出,虽说上应三垣三百五十星,其更本之处还是脱胎于璇玑四游,最适合在狭窄处施展,因此虽然被三人围住,葛如亮仍尽可以挥洒自如,以一敌三不显败象。
奇怪的是一般用洞箫之类奇门兵器的,应该和浑惟明一样,走轻灵的路子,专打软肋,尽量避免与别人兵器相击,而葛如亮却反其道而行之,他不时以铁箫敲击各人的兵刃,更奇的是每次敲击的声音还都不一样,丁零当啷之声连缀起来有如奏乐。
江朔心想:这葛庄主也太有闲情逸致了吧?性命关头,却还拿兵器敲曲子玩。
韦景昭见众人动上手,眼看就要不可收拾,一拉江朔的手道:“江小主,我们出去吧,和诸位说明前因后果,以免他们同盟相残。”
谁知此时江朔看三人打斗正看得兴起,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对韦景昭的拉扯全无反应,内力自然反掷,将他的手弹开了去,韦景昭吃了一惊,不知为何江朔不肯出门,再看他的面色如痴如狂,颇是兴奋,韦景昭心道:“难道真是葛如亮欲害他性命,只是他命大得脱,因此见三人围攻葛如亮,非但不出去,还看得这么欢喜。”
其实江朔在洞中学艺,日日只和赵夫子拆招,赵夫子对他爱护有加,他又对赵夫子颇为尊重,因此所学虽精妙,却从未见过这等以命相搏的真实打斗,四人又具是当世高手,招式迥异,却又各擅胜场,打的难解难分,江朔越看越是欢喜,不禁将自己代入,心想我若是遇到这招该如何拆对?
然而他越看也越觉得葛如亮的招术不可理喻,本可以有更好的攻守之法,却为什么每每选择与他人兵刃相交呢?此刻江朔已经看出为何洞箫每次和三人兵刃相交之时发出的声音都不相同,原来葛如亮这支铁箫铸造的和寻常洞箫一样,身上亦有竹节似的凸起,共分九节,寻常洞箫只钻六个音孔,葛如亮这铁箫却开了正七背一八个孔,他每次敲击兵刃之时,手指都按在不同的音孔之上,因此发出不同的响声。
正看的疑惑之际,忽然听到“咔啦”一声脆响,鲁炅手中长剑竟断为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