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言今日归家甚早,见了大伙儿聚在正堂,便是没要走的意思,于是开了话匣子,只坐下与沈老夫人几个吃茶。
长辈儿聊的话儿便是不宜旁听,几个姑娘怕闷,在侧间儿凑趣儿。
水烟今个儿难得没有推辞,被沈水炘拉坐在大炕上,拿过瓷枕百无聊赖的摆弄着。
这会儿冰制好了,小丫头掀帘捧进来,小心翼翼的往冰鉴子里头添置。
“贵妃娘娘对咱们真真不错,前阵儿刚送过衣料子,这会儿又添了这许多珍宝玉器,只她那贵手一挥,想必甚奇珍异宝都不在话下。”沈水煣眸色亮了亮,长手抓过一把瓜子,捧在手心磕着。
随后眼波轻轻一转,含着瓜子仁边嚼边得意:“回头我得叫人去局子催,这会儿多久了,那新料子做的衣裳倒还未送来。”
正说着,只见外头帘子被掀开,是冯绾娘低眉额首的进来。
沈水煣嫌恶的瞧了她一眼,从鼻里哼出一声气,把瓜子放回,掸了掸袖子:“哟,倒有人不请自来。”
冯绾娘勾了勾唇,瞧着小丫头抬了罗汉椅过来,端正坐下低低的回了她一声笑,不咸不淡道:“不比姐姐,我那屋闷的很。”
说着,撩开眼皮瞧了奉茶上来的丫头一眼,顺势接过来茶盏捧在手上轻吹了吹。
好巧不巧,夏日里衣裳穿的薄,宽袖从腕上滑至肘部,裸露出一片洁白无瑕的肌肤。沈水烟撩了眼帘去看,那翡翠镯子果真不在。
她心中冷笑连连,不紧不慢的低头抿了口茶。
“不知你们可听说,赵家这回设宴,好像是为他家三郎物色旁家小娘子的。”沈水烟咬了咬唇,难得没头脑的插一句。
姑娘家提起这事儿不免有些难掩羞涩,沈水煣态度转变,双目含笑的轻看水烟一眼,凑的近些去掺和:“准是,他家是富贵门第,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我正纳罕,这倒有请各家的姑娘去的必要?”
听了这话儿,冯绾娘面上微僵,不免泛起红晕,倒还是波澜不惊的呷了口茶。
“许是先前他家三公子瞧上了谁,说与李娘子听,这才借口设宴,专门奔着那小娘子去的。”沈水煣摇着扇子,难得聪明一回。
沈水烟不置可否的笑笑,只瞧这会子冯绾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倒是再难挂住笑。
这便是缓缓起身儿,朝众人作辞:“房里留了针线活儿,我这会儿才想起,倒不能再留了。”
沈水煣瞧着冯绾娘出去,帘子被放下,嘴中嘟囔了一句,好笑道:“这般走了,好似伯爵府公子瞧上的小娘子是她似的,那不人人都瞎了眼儿。”
这话一出,便听沈水炘出言去劝,只说侧间儿的墙面透风,若是被沈老夫人听去怕是该罚,如是云云。
沈水烟不曾理会,好似被口中的茶呛了一口,玉簪忙迎上来与她顺了顺背。
沈水煣不以为然,剜了沈水炘一眼,冷冷嘲她:“祖母且就最最欢喜你这般的。”
果真墙是不隔音的,姑娘们侧间儿坐着,便听到了正堂的声音,似是在争吵什么,果不其然,还未等一阵子,玉簟便掀了帘子进来。
她进屋瞧了一眼,待看清自个儿姑娘的坐处,便捻脚过来伏在沈水烟耳侧喃喃:“凝翠院儿那头出了事儿。”
沈水烟眸色一闪,轻声细语的吩咐:“从侧面出去,去请那回的老大夫。”
玉簟颔首,水烟捉了滑落在炕边的帕子,握的紧了些,看着帘子被放下。
不出所料,窗边闪了道人影儿,是正堂那头孙氏身边的孙妈妈,形色匆忙拐了出去。
沈水烟暗舒一口气,好在玉簟来的及时,比她们早了一步。
过了一阵儿,只见正堂那边儿来了人,是沈老夫人让众姑娘先离。
正堂这头。
见着在坐的脸色沉沉,比方才不知垮下来多少分,沈沐言阴着一张脸,倒是如坐针毡。
孙氏眼珠子飘了飘,终是揪着帕子站起,开口去唤门下的丫头,见小丫头慌忙进来,疾疾的问:“可去门下看过?”
“有丫头去了,这会子还没折回来。”小丫头答。
孙氏眉头不着痕迹的松动下来,还欲开口,却听堂上的沈沐言沉沉咳了一声,他这会儿心烦意乱,胸口只觉得有块大石头堵着,不上不下,喘气困难。
孙氏识眼色的闭嘴,蔫似的坐了下来。
半盏茶的功夫,在有些人眼里却有半年的光景。
方才被问话儿的丫头掀帘进来,疾疾踩着脚下的步子,走到褚妈妈身旁,褚妈妈见状,上前一步示意她说。
小丫头才伏到她耳旁,便见褚妈妈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又变,一句话讲完才霁了神色,看过沈老夫人一眼,跟着丫头掀帘出去。
气氛愈渐低压,慌乱紧张的氛围倒是挤了满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