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缓过来的安婧,定定看着安乐,轻声道。“小时候,你也是这般与我说的……”
“二姐,你也还记得?”安乐有些心虚地把目光移向天花板。小时候说说也罢,毕竟都是小朋友,差距不大,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二姐现在长成了拔群出萃的人物,而她依然挨不起邢傲雪的一巴掌,如今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倒有点像妄言了。
“你说的,我都记得。从前的记得,现在的……也会一并记住。”安婧目光幽幽地注视着安乐,缓声说道。
安婧美眸中的那一抹忧伤,直直看进了安乐的心里,心头不由一窒。
你为什么好像在难过?
是因为邢傲雪,还是……因为我?
脑海中突然跳出来的几个字,让安乐原本微微的笑容,开始变得僵硬了,因为她突然想到了之前宴席醉酒对二姐做的荒唐事,心里更慌了,之前的事情,为什么二姐不追究?是难以启齿,还是只是看在她身体不便的份上暂且不提?若待日后兴师问罪,二姐是否会当她是变态?二姐这么难过,是否也是因为自己先前的冒犯?先入为主觉得是邢傲雪又对二姐施压,说不定……说不定是因为自己的冒犯才让二姐如此为难和害怕呢?
和傻子一样,还追问二姐为什么在害怕……为什么在难过……怕不是因为自己吧?因为自己之前唐突的行为……却因为自己是她的‘三弟’,她不得不忍住内心的恐惧或者厌恶来照顾她?
眼眸微微一暗。
她好像,突然间又意识到了什么。
有些问题,仔细冷静下来细想,竟然觉得答案明朗得让人觉得可怕。
为什么自己听到二姐要嫁人时会那么难过和不知所措,为什么总是时不时想抱抱二姐,为什么当时酒醉壮胆会有亲吻二姐的冲动……
这一切的一切,不管她是作为三妹,还是三弟,都是不应该妄想的,前世没有姐姐,只有一个哥哥,所以姐妹间的情谊她并不怎么了解,但是没吃过猪肉她也见过猪跑啊,就算真的有霸占欲作祟,也没有任何一个正常的妹妹应该对自己的姐姐产生这样的想法。更何况安乐开始隐隐察觉这根本不是霸占欲的问题,因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从来没有对别人有过这样子的冲动。
所以,难道……由始至终,是因为喜欢?
她喜欢二姐?
安乐如同被五雷轰顶。
安乐心情复杂地看了安婧一眼,又垂眸看了看安婧的纤纤玉手,心仿佛在滴血一般,缓缓将自己的手挪了开。
“怎么了?”安婧并未在意安乐的动作,只是敏感地感觉到了安乐的情绪在变化,有些不解和担心地问道。
“没有什么……”安乐苍白的脸色,无力地道,心中暗暗叹一口气。
她好像看到德国骨科的主治医生在向她招手了……
且不说她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单是自家便宜老爹若是知道自己存有这样的心思,肯定也会把她打个半死,挨打不可怕,可怕的是将军府地位德高望重,背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面的每个人,她更害怕因为自己导致二姐会落人口舌,她将会是将军府负责暗卫这一边的继承人,看得见的刀光剑影她挡得,可那唇枪舌剑,因为流言蜚语背后使的坏,她如何一一挡得?
她,根本不应该让这种念想继续存在……
“二姐,我有些累了,我想休息一下。”想通了其中的厉害,安乐有些失神地打发安婧离去。
“好,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安婧微微蹙着眉头道。
“嗯。”看着安婧远去的身影,安乐的心中如同嚼蜡,很不是滋味。
她,竟然毫无防备地就让自己的二姐住进了自己的心里。
那么好的一个人,却不是她可以拥有的,她们是姐妹,这种感情有违伦常,她们绝对不会被如此保守的阜云所接受。
意识到是这样的感情,她无处安放。
缓缓闭上眼睛,如果当时没有那次在竹林相遇,就不会有太多的交集;如果没有多管闲事,就不会有拖欠;如果没有互相的拖欠,会不会现在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安乐认真想了想,好像真正和二姐熟络,还是她6岁的时候。
那年,那夜,月光正好,她是瞒着雅儿偷跑出去打牙祭的,因为雅儿嫌弃她胖,给她投喂了整整一个月的空心菜、大白菜、小白菜、兰花菜、包心菜……吃得她整个人都差点绿成呼伦贝尔大草原了。话说小孩子有点婴儿肥不是很正常吗?但是雅儿不依啊!别家的孩子一年换一次新裳,她们家这小胖子三个月的就塞不下了!裁新衣裁得她那个老眼昏花青葱十指都要断了!她这花一般的年纪,慕容府高等丫鬟,难道她接下来的余生就要沦落到做一个整日做衣服的黄脸婆?还有啊,小小姐你前半生要做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已经很凄惨了,你就不要再吃成一个女扮男装的女胖子了好吗?动嘴前就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于是安乐苦不堪言的减肥计划开始了,按照雅儿精心匹配的食谱,未来几个月里安乐绝对只会光长个头不长肉,这菜谱哪哪都好,就是没有安乐心心念念的肉,那一丁点儿的肉沫,她刚含到嘴里,还没有尝到啥味道的就在嘴里化了好吗!好不容易又熬到雅儿去私会慕容家那几个来访长老了,雅儿前脚刚迈出将军府,后脚安乐就带着木凛、玄武俩人搭着人梯翻墙去酒楼放肆地海吃海喝了。
月光幽微,青石铺就的长巷,灰砖琉璃瓦墙角边,一个满脸稚气的高个子少年挺拔的靠墙而立,头上稳稳顶着一个可爱动人的小女孩,小女孩肩上还摇摇晃晃叠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矮子,正努力够着墙头往上爬。
“公子,我们为何要从这边的竹林翻回去,从咱们出来的那堵墙回去不是更近吗?”木凛瘦弱的小个子努力支撑着肩上的重量,这时感到有些不解,奶声奶气地问踩着自己肩膀的小人儿道。
“这你就不懂了……”安乐使劲往墙头跨着自己的小短腿,气喘吁吁地解释说。“这会儿雅儿姐有没回来还不知道,那堵墙离咱们院子那么近,万一被她逮到我们偷跑出去大吃大喝,你公子我的碗里未来几个月怕是连那一丁点肉沫都没有了,可懂?”
安乐好不容易爬上了墙头,解下身上的绳索,结结实实地绑在离自己最近的一角垂花柱上,笨重地扛起绳子冲玄武那边扔了下去,利落的少年揪着两指粗的绳子,背着自己娇小的妹妹蹭蹭两三下便爬了上来,玄武先行跳下墙脚,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把往下跳的安乐和木凛一一接住放下地。
她豆丁那么一点儿的个子,从近三米高的墙头扑下来,安乐的腿都吓软了,喘了好一会儿才平复惊魂未定的心情。然而一转首,安乐马上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选离这破竹林最近的墙爬回来了。这被月光映得蓝灰蓝灰的竹林,每处阴影交接处都似伏着一个阴森森的人影在对她虎视眈眈,虽然明知道那些摇摆不定的只是竹枝叶,但这烟雾缭绕远远还带着逆光的气氛特么怎么看都像是会撞鬼的地方啊!!!
安乐惶恐地捂住自己的心口,紧紧挨着玄武揪着他的衣摆不放。
玄武只觉眼角一花,便走不动路了。
举左脚,左脚抬不高,举右脚,右脚拔不动,少年十分无奈地看着死死抱着自己大腿不放的两个小矮砸,这一左一右的‘腿部挂件’倒也对称得很:“木凛,你这样哥哥就走不动了。”
“但是,哥哥,木凛害怕……”木凛抬起头嘟着小嘴,可怜巴巴地对着玄武巴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