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白皙清瘦的手突然乏力微微一抖。
“嗖――”箭径直脱离靶心,扎到了一旁的树杆上。这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了,旁边的一排稻草人和树杆纷纷扎满了密密麻麻如刺猬一般的箭杆,就是没有一支是插在一旁的箭靶上的。
一个高大青年身旁,一位黑色玄衣的‘少年’羞愤地跺脚几下。
“这什么鬼东西!不是说一石弓吗?你是不是偷偷给我拿了二石的,拉都拉不开,还没个准头……”安乐闷闷不乐地丢下手上的弓。
前几天她给刑部递了辞呈,所以现在她每天都闲的不得了,便每天早上都跟着玄武,让他负责带她强身健体,毕竟这走几步就喘的体质她现在很不待见,除了先天不足之外,更多是她打小不喜欢锻炼的原因,她不但这辈子不爱锻炼,上辈子也不爱锻炼,所以骨子里养成的惰性,在必要时候便有罪受了。这一年来,时常无妄之灾,祸不单行,她不得不重视下身体素质了,不然不被人砍死,逃跑的时候也能活活把自己喘死。
玄武闻言,眼睛触及弓箭,然后缓缓收了回来,一本正经地看向安乐笃定地回道:“公子,这是一石弓没错。”
听了玄武的话,安乐脸一垮,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心道自己算是玩完了,一石弓都摆弄不好,这样下去能不能长命百岁和二姐相濡以沫都是个问题。
看着安乐十分受伤的表情,玄武的面瘫脸仿佛缓和了许多,继续道:“公子也不必气馁,凡事讲究循序渐进,您身子骨本来就弱,这把弓不过是给您练练手找找感觉罢了,没有任何人是生来就会的。”
“就怕……时间不会等我啊。”安乐满脸忧愁,心中又是另一番沉重。“听说,安昊天在边疆御敌之事不太顺利,我爹……你知道,将军他戎马一生,在马背上不知道受了多少的伤,有时候下雨天时,他的腿便犯风湿痛得不行,虽是四十多的年纪,可你看他早已生了华发,哪一处看着像四十几的人,他现在这样千疮百孔的身体,比我又好得了多少。从前,我恨极了安昊天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有时候被他欺负狠了,也恨不得他去死,可是如今的局面,我倒希望他能好好的了。这样,至少将军不用艰难地肩负起‘宝刀未老’的威名去卖命……”
玄武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沉默地听着。
说到了伤心处,泪水又偷偷沾湿了安乐的睫毛。她上辈子本不是个容易眼酸的人,可最近的事情让她太有压力了,除了担惊受怕外,她还要担起很多责任。
她有时候觉得好累,好累。
所以一旦有了发泄的点,便如同洪水冲破了堤坝,一发不可收拾,眼泪来得比任何人都快。
“玄武啊,你可知我好不安心……”安乐这样说着,缓缓捂住了脸,仿佛是想用这种方法把自己藏起来,“我真怕,怕还来不及取得他的原谅,他便要再上战场了。这么多年来,我从来都没有为他做过什么,没想到,到头来……还伤尽了他的心……”安乐越说越伤心,话语间伴随着艰难的哽咽。
或许,她内心深处是真的在害怕会失去些什么吧。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曾经是孜然一身,可是后来者遇到的人和事,都是真真确确存在和感受到的,她怎么忍心舍弃。
自从从将军府搬出来,她就没有一刻不在默默关注安齐侯和安婧的消息,听说因为边疆之事,安齐侯最近的歇息都不甚安定,她便差人偷偷送了好些安眠香过去,有些甚至在京都都买不到的,可是安齐侯看都没看一眼,均被他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明明曾是那么亲密无间的‘父子’,可是如今眼看就要形同陌路了,安乐连一句话都无法和安齐侯再说上一句,安乐又是难过又是委屈。
“那不是公子你的错。”一直默默看着安乐一个人在唠唠叨叨,玄武终于憋不住张口了,虽然二人是主仆身份,可是从小和安乐一块长大,玄武是真心把他视作亲弟弟一般捧着的,如今看到安乐突然哭得伤心,实在于心不忍,长久以来的面瘫一下子就破功了。
可他嘴笨,根本不知如何安慰人。
玄武一番苦思,想起小时候木凛哭闹的时候,他作为大哥,都是把妹妹抱在怀里哄的,后来木凛渐渐长大了,他便也没了哄人的机会,认真想想,他也只会这一个安慰人的办法了,可是这是公子啊,他哪来那么大的胆子过去揽,所以想了想,还是征求一下公子的意见比较好。
他耳根微热,艰难地问出口:“那……要……要抱一下吗?”
“抱谁?”安乐一时没反应过来,要知道从玄武口中飚出这么温情的一句话是多么惊悚一件事情。
“公子……你……”玄武唇线微动,表情看上去很是不好意思。
安乐回过神来,一脸惊愕地倒退三步婉拒了玄武的好意:“不了不了,男男授受不亲。”安乐飞快地把袖子呼呼摇晃了几下,腮边的眼泪擦得要多干净有多干净。
虽然她和玄武以及木凛一同长大的,事实上,玄武并不知道她女儿家身份,所以还是避嫌些为好。再说了,她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好吧,虽然一个多月没见了,那也是至亲至爱,她怎么可以放着二姐不管去和别人搂搂抱抱。
“是。”玄武闻言,默默放下了拽在腰间有些紧张的手,脸色也慢慢恢复如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