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穿右拐的暗巷中。
一个清冷佳人不疾不徐地走着,突然手中的长剑咔拉一声响,美人顿住了脚步,她转过身,面纱之下,一双美眸似怨似怒。
“这处没人了,跟了那般久,有何话想说的,不若便在此地了结罢。”女子淡漠地目视前方,利落地取下面纱,一张恍然若仙的面容现出来。
“二小姐倒是警觉,不枉费邢府这么多年来对您的倾心栽培。”一个沉稳气质的女人蓦地现身了,靓丽的脸庞上阴晴不定。
“主子很想你,你玩够了便随属下回去吧。”琼兰看向安婧的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安婧握剑的纤手紧了紧,默默低下了头。
她从来都知道,不管她如何伪装自己,都不可能瞒得住兰姨,她是看着她长大的人,她的举手投足都不可能瞒得过她的眼睛,在若灵坊门前看到那一闪而过的身影之时,她便知道自己躲不过了。
她绝不能让安乐有事,纵然安乐她万般保证自己能够撑起一片天,可她始终是自己心中的一片软肋,她如何舍得让她步入险境,她说服不了自己。
既然躲不过,那么她便选择自主去面对。
选择一个人面对……
这次,她们又会如何待她?是要威胁杀光她身边的所有人,还是把她带回去重新囚禁起来,或者两者兼之?
“兰姨,婧儿记得,我已然留书放弃那个位置了,兰姨这又是何苦?”安婧缓缓睁开深邃的眼眸,眸中的流转的不仅是无奈,还有对造成这一切的无力和痛绝。
“这份责任,不是您一纸留书说放弃,想放弃,便可放弃的。”琼兰目光如炬,言辞灼灼。
安婧紧紧地咬着下唇,一言不发,不知不觉血腥味已然蔓延整个口腔。
不――
她想说‘不’。
可是蓦然想起娘亲那严厉如冷月寒霜刀剑般的眼神时,她尝试张开口,却陡然地发现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
那是一种被刻在骨子里的害怕和惊悚,每每想起都让她觉得一切都无力回天。
琼兰目光微垂,她的夜视能力很好,借着月光,安婧那捏得发白的指节,她能看得很清楚。
看到倔强得这般让人心疼的安婧,琼兰心里也晓得她对邢傲雪强加于她身上的一切有多么的抵触。
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主子她……怕是时日无多了。”琼兰口气一软,忍不住缓缓道出原委。“主子性子向来孤傲,您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她,她面子上过不去,不是没想过彻底抛弃您这个不听话的棋子,把四小姐扶持起来,只是时间已然等不了她了,她中了蛊毒,能撑到什么时候,谁也不清楚。”
什……么?时日无多?那样强大的娘亲,在这京都里,除却慕容渊和离愁这两个世外之人,难道还有别的可以威胁她生命的存在吗?
安婧沉默着,内心却已然掀起了滔天的浪涛。
她该相信吗?会不会是娘亲为了让自己回到那个牢笼而编织的谎言?
就算相信,她该如何做呢?
娘亲再可恶,说到底她和她也是骨肉相连,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对她置之不问。
可是……
安乐呢?
安婧紧紧的抿着唇,眸中深处掀起了层层波澜,还有来不及敛起的一丝无措。
琼兰见她的表情有一丝松动,叹口气,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循循善诱道:“您是邢府指定的暗卫继承人,是无可代替的,就算主子肯放过您,大人那边也绝不会放过您的,您该庆幸是属下先找到您,倘若是大人的人先发现您的踪迹,没准那丫头就先被掳了去了,大人的手段如何,你也最清楚不过,倘若他知道您和那丫头的事,那丫头怕真的就没有一丝生机了。您不若随属下回去将功赎罪,说一句不该说的……主子倘若真的倒下了,除了您还有何人可以代替她主持大局?您哪怕再痛恨主子,可是将军府那些人是无辜的,将军德高望重,想把他拉下来的人比比皆是,这次您大哥被派去边疆除匪,也不是偶然的,属下预感最近不会很太平,将军身边已然少了大少爷这个得力助手,我等这些做后盾的,如若再帮不上他的忙,那将军府真的就岌岌可危了!”
唉……
“兰姨,我累了……”安婧的话语中,有着深深的疲惫,她的声音亦有些颤抖,这简单而短极的一句话,却似乎包含了无数的压抑和悲痛。
一边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边是从小到大的责任,责任容不下她心爱之人,而她心头之人却恰恰是她决不忍舍弃的。
周围的人都逼着她去抉择,哪怕她不想选,哪怕她想逃到天涯海角,可是那份责任却紧紧尾随,从未缺席。
兰姨能来找自己,说明现在的情况确实紧急,她该回去吗?可是回去之后,又该如何面对娘亲,又该如何面对抉择,该如何面对娘亲的步步逼近?
她说过会保护安乐的,可是面对真正的强大之时,她发现她竟然还是无能为力!
她想留在安乐身边,可是内心又有一个声音在弱弱地呐喊:“你若置之不理,将军府该何去何从?”
“我……”安婧唇线微启,她亮若星辰的美眸在对上满脸恳切的琼兰时,不由噤声了。
对着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人,她好像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她咬咬牙,刚想狠下心肠。
就在这时,一把慵懒的磁性男声陡然响起,
“琼兰,你不必逼二小姐,她该做什么,该怎么做,大人自会帮她抉择。”一个黑色的靴子从拐角处一步跨出,一道修长的身影蓦现出来。
听到这个声音,琼兰和安婧无不色变。
能在琼兰和安婧眼皮底下不声不响地接近的人,委实不多,而这个人她们不仅知道是何人,而且是最不愿撞上的人之一。
“鸠先生!”虽然惊愕之色敛得飞快,可琼兰的声音中还是泄露了一丝颤抖。
五官俊朗的男子桃花眼慵懒地抬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为何故作惊讶,难道不是从二小姐出走的那天起,就该预料到有这么一天吗?”
“属下……”琼兰忐忑不安地低下头。
鸠重蓦地收起笑意,眸中渗着深深的寒意:“大人他对你们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