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明拿起桌上的书,随手翻了翻。 里面的内容倒并非那种一味讲道理的,反而写得很随意。有日常趣事、坊间传闻、赏景游记,甚至还有诡异的梦境记录。 倒也有趣。侯明捧了书,坐到窗下,映着春日的暖阳,饶有趣味地看了起来。 却说孟韶与宋怀瑜回了学舍,孟韶还没开口,宋怀瑜就气急败坏地质问道:“入赘这种大事,你干嘛找侯明商量?他能想出个屁主意来!” 孟韶看了宋怀瑜一眼,有些头疼。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她入不入赘的问题,而是……她得让宋怀瑜明白,两人只是朋友。而他,并没有权力干涉她与谁交朋友。 “宋兄,我们是朋友对吧?”孟韶问。 “那是自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宋怀瑜一梗脖子,“所以,你干嘛不来找我商量?” “宋兄,”孟韶有些无奈道,“我们是朋友不错,但人这一生,没有人规定只能交一个朋友吧?侯明救过我好几次,你也知道,上一次在小树林,要不是侯明,我只怕……” 孟韶略顿了一下:“我很感激他,并且觉得他这个人很不错,所以想交他这个朋友。你也可以与他做朋友啊,做什么总是要拦挡我?” 孟韶试图与宋怀瑜讲道理,可是宋怀瑜早就被嫉妒蒙上了眼睛,哪里肯听。 “哼,说到底,你还是嫌弃我了。嫌弃我上一次没能及时赶到,搭救你。侯明这个小白脸,”宋怀瑜恨恨地咬了咬牙,“我看他就是不怀好意,别有用心!” 孟韶抚额:“别人救我,能有什么用心?我有什么值得别人谋算的?” “当然……”当然值得谋算,侯明那小子一定是看上孟韶了,所以才会处心积虑地接近他。 不过这话宋怀瑜可没敢说出来。真要说了,只怕孟韶又要不理他了。 宋怀瑜一转话头道:“他一个穷小子,自然是想要巴上你,以后好打秋风。我看这小子很不对劲,你以后不要再理他了。” “你也觉得他不对劲吗?”孟韶转了转眼珠,“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你那个朋友,孙文昌说的话?” “什么话?”宋怀瑜问。 “就是,说侯明特别像五皇子的话。”孟韶压低了声音,“我这些日子特意观察了……” 孟韶将自己的猜测,比如侯明家虽穷,但身手却十分好;五皇子厌恶断袖,侯明也厌恶,都跟宋怀瑜细细地说了。 “你以后,对他说话还是客气一些吧。万一他要真是……”孟韶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宋怀瑜打断了。 “不可能!”他瞪着眼道,“我看你就是看上他了,所以总幻想着他是什么皇子。屁的皇子!老子从来就没见过这么穷酸的皇子。” 其实宋怀瑜隐约觉得,孟韶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他不想承认,如果侯明要真是五皇子的话…… 孟韶如今就一心只想巴着他了,以后肯定理都不会理他宋怀瑜了。 “你小声点儿!”孟韶有些紧张地打开窗户,看了看外面。“不是你跟我说,何秀才的事儿没表面上那么简单吗?侯明肯定是微服来查案的。不然咱们第一次见他,他为何与陈监丞在一起?他怎么偏偏姓侯?” 本朝的国姓是夏侯,这绝不可能只是巧合。 “要不你回家打听打听,五皇子叫什么名字?”孟韶眨了眨眼。 “好,我回去帮你问问。入赘的事儿我也能想出法子来帮你解决。只是,你不许再去找侯明了。”宋怀瑜语气霸道。 孟韶心中深感无力,闹了半天,他怎么又绕回来了呢?感情她刚才都是白费口舌。 并且,宋怀瑜的口气也让孟韶极不舒服,他这是把她当成什么了?所有物?还是关在深院的女子? 孟韶一甩袖子:“我乐意找谁就找谁,你凭什么管我?再这样的话,这个朋友我看也不必做了,我们断交!” 宋怀瑜的公子哥儿脾气也上来了。他都说了入赘的事他会帮他解决了,他还非要找侯明做什么? “你,你……好!绝交就绝交!”宋怀瑜气得脑子直发昏,“以后有什么事儿,休想来找我!” 孟韶冷哼一声,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走,赶紧走。” 宋怀瑜跳着脚出了门,临了又放了一句狠话:“谁先找谁,谁就是小狗!” 孟韶愣了一下,嘟囔道:“幼稚!” 下午上课时,宋怀瑜果然不再理孟韶。 孟韶当然也不会理他。 孟韶本以为怎么也得冷个几天,也许就此冷下去了也未可知。谁知到了晚上,宋怀瑜就又来找她了。 “孟弟,你开门好不好?”宋怀瑜站在门外,低声下气地求着,“我以后再不会那样对你了。我,其实我今儿中午只是一时昏了头,才说了惹孟弟生气的话。你开开门,我向你陪不是。” 孟韶坐在灯下看书,实在是不想给宋怀瑜开门。怕他又夹缠不清。 只是宋怀瑜在外面越说声音越大,还说她要再不开门的话,他就给她跪下了。 学舍是虽是一人一间,但都挨着呢,已经有不少人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了。 孟韶不想让人看笑话,只好开了门。 宋怀瑜一进来就笑了,冲着孟韶深深地作了一个揖:“孟弟,兄长这厢与你陪礼了。” 孟韶侧了一下|身子,避过了他这一礼。 “好了,我原谅你了。这下你可以走了吧?” “孟弟,别这样嘛。”宋怀瑜立时又哭丧了脸,“我是把你当最好的朋友看的。可是,你对侯明那样好,你想没想过,我心里多难过?” “我怎么对他好了?不就是送了一本书吗?” “可是,你从来都没有送过我书。” “行,那下次休沐,我再去买一本送你。”孟韶道。 宋怀瑜一下乐了起来,刚要说话,就听孟韶又说:“只是,你也不许再干涉我的事儿。不许管我找不找侯明。” 宋怀瑜弯起来的嘴角又耷|拉了下来,“……好吧。” 小不忍则乱大谋,宋怀瑜想,等他帮孟韶解决了入赘之事,孟韶就会重投他的怀抱了。 宋怀瑜抬头,脸上又挂上了笑容:“明天孙文昌请我去赏花,你也一块儿去吧。你不知道,他家种了一院子各色桃花,如今都开了,云蒸霞蔚一般,好看的紧。并且,他还请了最近京城里名声大震的苍龙公子来舞剑。你肯定没见过,那剑舞得……啧啧,真可谓是苍龙翻云啊。” “可是明儿还得上课啊。”孟韶不想去。宋怀瑜心思不正,她正要慢慢疏远他,又怎么会同他一起出游。 “没事的,你要是不放心,我帮你请假。”宋怀瑜急道。 “不行,我大哥知道了,会骂我的。”孟韶依然拒绝。 宋怀瑜心里这个急啊!孟韶要不去的话,他的计划还怎么施实? 他是这样想的,孙文昌将他的庶妹拐走了,那他就把孙文昌的庶妹也拐走,给孟韶做媳妇。 那样孟韶就不用入赘了,并且一个小庶女,又无人撑腰,以后他跟孟韶怎样,想必她也不敢管。 可是他把一切都想好了,却没想到孟韶不去。 宋怀瑜正急得团团转时,他最不想看到的人,侯明又来了。 侯明是来给孟韶送中午落下的饭碗,还有那本《汝水集》的。 他在顺明书院待的时日也不短了,能查的也都查得差不多了,本想还了书,明日就不来书院了。 却没想到听到了宋怀瑜邀孟韶去孙家的话。 他已查得,书院里每年新进的秀才举人都要收银二百两,不然就别想通过考核。 这些钱,书院的祭酒、监丞等官吏得了一小部分,其中大部分都送到了五君观。 可是,他的人在五君观并没有找到藏银之处。 藏银之处没找到,隐在五君观后面的人也没有查出来。 侯明正着急呢,宋怀瑜就送机会来了。 他说的孙文昌会不会是户部孙大人家的子侄呢? 孙季圣与书院的祭酒来往甚密,他早就想探一探他的底,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侯明面上不动声色,将碗和书都递给孟韶:“这是你中午落在我那儿的。” 孟韶将碗接了过了,书却是不接:“这书是我送你的。” 侯明正要用到孟韶,也就不再推辞了:“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怀瑜心中嗤笑一声,装什么正经!指不定早就想要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冲侯明说道:“侯兄,我们明日想要去游玩一番,侯兄也一同去吧?” “哦,不知是去哪里游玩?” “是户部孙大人家,你想必不知道,他家有个桃园,里面桃花开得极好的。” “是吗?既如此,在下也就同去,见识见识。” “啊,你……”宋怀瑜被侯明噎得话都说不上来了。他只是同他客气一下,他怎么如此不客气啊! 宋怀瑜阴阳怪气道:“可惜啊,孟弟不愿意去,我也没心情了。” 侯明就微笑着看向了孟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