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瑜眼珠转都不转,痴痴地盯着孟韶看。而孟韶则一直在想着自己的烦心事儿。 她没有察觉到宋怀瑜的目光,更不用说远处山坡小路上的侯明了。 侯明不想再看他们两个人“卿卿我我”,扭转脸去,顿了一下足,往五君观去了。 春日的午后,空气都是暖洋洋的,阳光透过石榴树的枝叶,在孟韶淡蓝色的锦袍上洒下了斑驳的光影,一阵轻风吹过,红艳艳的石榴花在她的鬓边摇曳。 此情此景,宋怀瑜觉得他能记一辈子,只可惜…… 如此美好情景,却突然被一个尖细的女子声音给打破了。 “哎呦,哥哥你看,一个大男人家,竟然还戴花儿!真是丑人多做怪,呸!” 宋怀瑜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孟韶也回过神来,两人一齐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大群仆从拥簇着三个华服少年男女,其中一男一女较大些,看起来约十六七岁的样子,另一个男孩身量还未长起来,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 刚才的嘲讽声自然就是正当中的少女发出的。只见她生着一张鹅蛋脸,眼睛大大的,穿一身海棠红印百花穿蝶圆领锦衣,妃色素绢留仙裙,头上戴着赤金镶宝梅花挂珠玲珑钗。 样貌生得不错,穿戴也够华美,只是她那浓浓的眉毛和微黑的脸色让她看起来与京城里的贵女很有些不同。 京城贵女都是脸擦得白白的,眉毛修得细细的。 而她身旁的男子生得方面大耳,穿一身朱紫色团花锦袍,头戴金冠,手里还拿了一把折扇,一副招摇过市的骚包样子。 那男子看到了孟韶的正脸,也小小的惊艳了一下。只见他脸白白的,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漆黑的眸子纯洁无暇,眼底却透出一股难言的风情。 他一下子就来了兴致,挥着手中的折扇,故作风雅地摇了摇,笑道:“妹妹,这你就不懂了,京城里有一种男人可是经常戴花的。” 那少女一脸好奇:“什么人啊?” “小倌倌啊,哈哈哈……”那男子大笑起来。 “扑哧——”那女子也掩唇,咯咯地笑了起来。 两个人肆无忌惮地指着孟韶与宋怀瑜评头论足,丝毫没有把他们俩放在眼里。 孟韶听到什么小倌倌时,脸色就难看起来。不过她见这三人身边仆从众多,真要计较起来,自己与宋怀瑜必定要吃亏,只好站起身来,跟宋怀瑜道:“我们走吧。” 宋怀瑜却是个大爷脾气,他是北靖侯的孙子,父亲又做着吏部的侍郎,往日在京城里几乎可以说是横着走的,从来没人敢如此给他难堪。 他气得额上青筋都爆起来了,二话不说,低头就想从地上捡个石块儿或者枯枝什么的,冲上去去打那两个嘴欠的。奈何这观里的小火者们十分勤快,地上干净得很,什么称手的东西都没有。 宋怀瑜急了,纵身一跃,从石榴树上折了一根粗一些的树枝,连枝带叶,朝那男子挥了过去。 那男子倒也有些三脚猫的功夫,一闪身躲了过去。他身后的仆从们见状,全都围了上来,照着宋怀瑜就打。 宋怀瑜虽挥舞着个大树枝子,但架不住对方人多,且大多数都还有两下子,即便对方只是当做玩一样,宋怀瑜身上也早挨了好几下,就连脸上都被打了一拳。 这一切几乎是一瞬间发现的,等孟韶反应过来,宋怀瑜已经吃了不少亏了。她急忙喊宋怀瑜道:“宋兄,他们人多,快跑啊!” 宋怀瑜刚才也是气不过,一时冲动,这才上了手,这下|身上吃了好几下,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打得过这么多人,当即一边挥着树枝子,一边向后撤。 等一撤出了包围圈儿,宋怀瑜就扔了树枝子,拉了孟韶的手,往春阳观方向猛跑。 那男子哈哈大笑:“给大爷我追!” 身后立时有人追了上来,孟韶一着急,没看到脚下有个凸出来的树根,被绊了一下子,要不是有宋怀瑜拉着,差点儿就摔倒在地了。 那男子看了,摆了摆手,高声道:“算了,算了,别把美人儿伤着了。” 众随从这才停下了步了。 正在这时,宋怀瑜的小厮顺子也冲过来了,他急得都快哭了:“爷,这是怎么了?” 又望着不远处的那群人,问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吃了熊心豹子胆啦,竟然敢打爷?” 宋怀瑜想单独与孟韶在一块儿待着,嫌小厮碍事,就让他自己去前面观里闲逛,没想到却是出了这种事。 顺子见自己家爷一边眼眶都青紫了,又是心疼,又是害怕。这要是回了家,叫夫人看到了,该有多心疼! 而他跟着爷出来,如果连打爷的人是谁都不知道的话,那么后果可想而知。顺子觉得自己的屁|股已经隐隐作疼起来。 “喂,你是谁啊?敢不敢报上你的名号?”顺子扶了宋怀瑜,冲着对面的男子喊道。 要是对方确实势力了得,又人多势众,回家还能减轻点罪责。 那人却也不怕,一看宋怀瑜只带了一个随从,能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就大声道:“好叫你知道,爷行不改名坐不必姓,徐良哲就是你爷爷我。” “好,你等着!”顺子指着徐良哲喊道:“你等着!你给爷好好等着!” 放完了狠话,顺子才扶了自己家爷,跟孟韶一块儿走了。 到了春阳观,上了顺子早就雇好了的马车,宋怀瑜才呲牙咧嘴地叫起了疼。 顺子在随身的荷包里翻出了一瓶药膏,道:“爷,我先给你抺上些,等回家再好好找大夫瞧瞧。” 宋怀瑜一把将药膏抢了过来,递给了孟韶:“孟弟,你给我擦。” 孟韶不想替他擦。 前一阵子宋怀瑜刚刚跟她说过喜欢她,虽然被大哥打了一顿后,宋怀瑜收敛了许多,还向她道了歉,说当时只是因为她总是与侯明在一起,他脑子一时糊涂,乱说的。 可是今日,她又被人说像小倌倌儿了,她觉得自己与宋怀瑜之间,还是避嫌些好。 孟韶就道:“那个,我手也有些疼,不太方便,你还是自己擦吧。” 宋怀瑜其实也没多疼,不过是为了吸引孟韶的注意,才乱喊的。见孟韶不愿意,又将瓶子扔给了顺子:“还是你给爷擦吧。” 顺子小心地替宋怀瑜擦了,这才问道:“爷,刚才那个徐良哲是什么人啊?怎么小的从来都没听说过,京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宋怀瑜很没形象地靠坐在座位上,说道:“姓徐的,又如此嚣张,约摸就是最近新进京的建威将军家的人了。” 孟韶心中一跳:“建威将军?是什么人啊?” 宋父任吏部侍郎,宋怀瑜对朝中的人事变动还是知道得很清楚的,他说道:“听我爹说,是大宁都司的都指挥使徐冀宗、最近皇上念他御敌有功,封了一品建威将军,还在京里赐了宅子。这个徐良哲,看年纪应该是他的孙子。” 果然是他家! 孟韶愣怔了一下,“哦”了一声,就不再言语,装作看车外的景色,心中却是如油煎一样翻滚。 因为,这建威将军徐冀宗正是她的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