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卿这个人，挺有意思。

武功不弱。

嘴上说是不喜虚名，但实际上是很在意的。

对此徐默并不反感。

追逐名利，人之常情。

能在这种时候仗剑斩妖，本身就已经可歌可泣，徐默还挺佩服这些武林人士的。

至少，人家是搭着命，为了心中的正道和人间拼命。

实力不行，精神可嘉。

所以徐默和陆长卿聊的还挺投机，其他人看陆长卿聊的投入尽兴，也不好打扰，各自修整，等待雨停。

这时候徐默已知道陆长卿等江湖高手，都是赶去天武盟，商议诛邪之事。

正如他们所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他们习武之人，自当挺身而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两人之前素未谋面，此刻能聊在一起，归于‘剑’道。

徐默虽然修为高，实力强，却也不会小瞧旁人，陆长卿这人并不知徐默实力，只认为对方是个寻常武者，但同样没有轻视，还能互相虚心请教，如此才能聊在一块。

此刻他们两個人聊的，是剑道之极，是在于‘意’，还是‘势’，又或者是‘招’，还是纯粹的‘力’。

同样的东西，每一个人的看法是不一样的。

“我以为，招可变，力可弱，但‘势’不可虚，势在前，意在后。”陆长卿在讲他的剑道。

徐默听的很认真。

陆长卿说他习剑时间不长，不过才练了九年。

“拳脚之武功需时间打磨，但剑，重在灵性和悟性，村妇持剑，亦可杀人，此乃利器之威，因而剑有鞘，需藏其锋芒，这是手中之剑，若修剑势，要心中有剑，可心中之剑也是锐气，也会伤人，自然，也得有剑鞘，我谓之‘心鞘’。”

看徐默‘学’的十分认真，陆长卿就多说了一些。

他这套‘心鞘’理论，倒是别致新颖，徐默过去接触过不少剑法，其中有各自的剑道之意。当中也不乏有一些高明的，陆长卿这个，便算是高明的。

“心鞘藏势，也可蓄势，这是关键。因而剑，不可轻易拔出，一旦拔出，便需杀人，便需沾血，如此，才有可匹敌一切的剑势，无坚不摧，战无不胜。”

徐默这时候问：“若势出而敌未死，又该如何？”

“势出而敌未死？那，死的，可能就是我了。”陆长卿笑道。

徐默也笑。

对方这剑道，很刚猛。

和自己所悟‘斩天一剑’有异曲同工之妙。

甚至，徐默觉得对方的剑道，和自己很像。

两人聊着，不觉时间。

这时已是后半夜，雨势稍缓，有的人发困，坐在火堆旁边打瞌睡，也有的饿了，取出干粮吃了起来。

这时候，外面飘来一阵肉香。

徐默抬眼看了看。

外面有脚步声，不一会儿，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推着一个木质推车走了进来，看样子，也是赶路，来避雨。

一人撑伞，但两人衣服都有些湿，单轮木车上有木桶，里面有铁锅，闷着木炭，锅里，有肉。

很香。

将炖好的肉沿路来卖，也是一门生意。

一般都是村民，肉的来源是猎户。

“不好意思，外面下雨，我们两夫妻来避避雨！”推车的老汉唯唯诺诺，进来之后冲着众人作揖，也不敢太往里，就在门口旁边放好木车，然后休息。

咕噜噜！

有人的肚子不争气，没法子，习武之人本就消耗大，这一直赶路，也没吃什么东西，虽然身上都带着一些干粮，但干粮哪儿有肉好吃。

尤其是这里已经满是肉香。

太勾馋虫。

可江湖人士都很小心，毕竟天大大乱，民不聊生，此处又地处偏僻，在这里雨夜行路都会被人怀疑，更别说是这深更半夜出现的两个卖肉老夫妻。

这明显有问题。

所以众人都打起精神，还醒的，轻轻推醒打瞌睡的，一个个装作若无其事，实际上都是严阵以待。

有人已经偷偷取出‘灵蝉’探查。

灵蝉未叫。

但这并不能说明安全。

哪怕这一对老夫妻看上去十分正常。

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山中村民。

这对老夫妻也没和里面的人搭话，只是老老实实待在那边，似乎，也十分忌惮这些武林人士。

毕竟，习武之人，身强体壮不说，还基本上个个都带着兵器。

双方互相忌惮，但谁也没有说话，破旧的驿站内，格外的安静。

终于，有个人打破了沉默。

“这位老哥，锅里炖的是什么肉啊？”

说话的，是徐默。

他也有点饿。

湖底闭关两个月，出来到现在，虽然用‘荒手’吃了几个妖邪诡异，但正儿八经的吃的，还没吃过。

那老汉一听，起身笑道：“野猪！”

“哪儿来的？”

“我夫妻二人下了夹子，白天时刚抓的，炖了一锅，吃了不少，但吃不了，村里人都散了，正好出来谋生，顺便买一点肉，想着换一些银两。”

“给我来一碗！”

徐默走过去。

陆长卿这时候拽了一下徐默，小声道：“徐兄，江湖险恶，小心有诈！”

这是善意提醒。

徐默微笑点头，表示明白。

其他武者也都是不解，这很明显看着不正常，谁知道锅里的是什么肉，有没有下毒，这人居然也敢吃？

“一看，就没什么江湖经验！”

“要不就是馋坏了。”

“你还别说，我也很馋啊，那肉，闻着真香。”

这边徐默走近，取了一些碎银递过去，那老汉赶忙在身上擦了擦手接过，说太多了，没钱可找。

“那就多盛一点肉！”

徐默出手大方，也很豪爽。

众人都看着那老汉打开木盖，又从里面打开铁锅，一下子，肉味更浓了。那边老婆子也取了碗筷，十分麻利，夹肉，盛汤。

徐默接过，闻了闻，夹起一块吃了起来。

“香！”

老夫妻是人，锅里的肉，也真的是野猪肉。

生活不易，但总有人在坚持。

徐默这时候叫陆长卿来尝尝。

后者也是洒脱之人，见徐默吃了都没事，也是走过来，取了一块肉吃了起来。

众人心思各异，有多疑之人，想着这个徐默，是不是和这老夫妻是一伙儿的，故意给他们设套挖坑？

按照他们江湖人的性子，刚才就已经打算先下手为强，杀了这对老夫妻。

这样，甭管有没有问题，都能将隐患扼杀在摇篮当中。

最为稳妥。

可现在，不好下手了。

“陆大侠，似乎很信任那人。”

“嘘，静观其变！”

那边，徐默和陆长卿已经吃了一碗。

两个人都表示，香。

“若有酒便好了，可惜，这次出来，忘了带。”陆长卿对此十分遗憾。

过了一会儿，其他人见徐默和陆长卿吃了肉都没事，这下也忍不住了，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跑过来，反正不一会儿，一锅肉就卖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