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一时有些恍惚。
她满脑子都是温庭春,是皇宫里正在举行的洗尘宴,乍一听“昭和公主”,竟然一脸茫然。
但她还记得若是要进宫,她现下的这番打扮是极不合适的,行礼说进去换身衣物,那公公却拦住。
“公主说了,只是请姑娘进宫叙叙家常,现下时辰有些晚了,姑娘不必费心梳妆。”
接着躬身请温凝上马车。
秦管家见状,转身便想去唤上菱兰一道。
那公公显然是极擅长察言观色,扫一眼便知他要做什么,又道:“公主只请了温姑娘一人,府上请放心,咱家必将姑娘照顾妥帖,完璧归赵。”
温凝回头看温府一眼,朝秦管家点点头,上了马车。
初时的茫然过后,温凝其实就反应过来,昭和公主为何会找她。
因为上辈子,她也找过她。
大抵是因为裴宥。
温凝坐在马车上,暂时收起对温庭春的担忧,将心神放在昭和公主这边。
上辈子昭和公主找她,是在一年后。中秋夜宴上嘉和帝有意给裴宥和她赐婚,裴宥当庭婉拒,惹得向来偏宠他的嘉和帝险些要治他的罪。
那之后周旋了几个月,有一天,昭和公主突然就找她了。
不像今日这般宣她入宫,而是亲自找到她所在的院子。
那是她第一次见昭和公主,年过二十的人,神态却仍像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繁复的宫装,显得雍容华贵。
她落座便偏头看她:“你就是裴宥心仪的女子?”
那时她已经和赵惜芷打过好几次交道,知道刁蛮任性的人看情敌时是怎样的眼神,再看昭和公主,便知道她眼里没有嫉妒,更多的是好奇。
上辈子嘉和帝赐婚未果,最终未被再提起,昭和公主也未有更多纠缠。
后来她还见过她两面,但那时已是以“裴夫人”的身份。
温凝琢磨着,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和裴宥还没有太多交集,昭和公主自然找不到她头上来。
可这辈子,裴宥也没有遇到“小雅”,上次新年夜宴她分明看到他与昭和公主私会去了,那夜在山洞里,还用抬她做小妾,等昭和公主入府就将她逐出府来威胁她呢。
也不知道这辈子的裴宥与昭和公主到底有没有点什么。
昭和公主又为什么招她这個“爱慕裴宥”的女子入宫。
那来传话的公公自称姓李,马车到了宫门口,他又引着温凝上了宫中的轿撵。
行至清仪殿外时,温凝能隐约听到其中传来的丝竹声。
清仪殿向来用来招待外宾,那位琉球王子的洗尘宴,必是在其中举行。
但轿撵并未有片刻停歇,继续抬着温凝向前,不多久,便到了一处宫宇前,温凝抬头,鎏金的牌匾上三个字——“朝露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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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仪殿内丝竹阵阵,舞乐不停。
如温凝所料,替琉球王子接风的洗尘宴正是在这里。
此时宴到高潮,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笑声不断,嘉和帝都满面笑意地听那位王子仪讲些琉球趣事,即便有些是上不得台面的,他也面色如常。
下座的大臣们虽也跟着笑,但眼波流转间,该不屑的不屑,该鄙夷的鄙夷。
这琉球,果然是弹丸小国。一介皇子,风姿连他们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都不如。
还不懂礼仪,不知羞耻,竟然将一个青楼女子公然带到皇宫来陪侍左右。
也就他们陛下脾气好,容忍他如此胡来,还那么有耐心地听他讲些芝麻绿豆的事。
但鄙夷归鄙夷,大胤的大国风范不能丢,远来都是客,给王子仪敬酒的官员不在少数。
热闹的宴会上,只有一个角落较为冷清。
裴宥官阶不高,但国公府只他一人出席,坐的便是裴国公本该坐的地方。
正在第一排前列。
按理坐在这个位置的,前来巴结敬酒的不会少。但裴宥升官之后作风霸道,年轻的公子们见他连自己的父辈都敢参,哪个还敢跟他称兄道弟?有个行差踏错给告到御前去了可就惨了。
年纪大些的官员呢,这位世子爷风头正盛,人又年轻,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连自己的顶头上峰都参,他们还是少在他面前晃荡得好。
于是宴席过半了,裴宥还端坐席上自己饮酒,没有人前来攀扯交谈。
皇宫大内,不能持刀,也没有谁会公然带府上的侍卫,是以今夜是王勤生随侍裴宥。
他倒未觉得自家公子被冷落了,少喝些酒也好,那琉球王子的随臣显然早有准备,都是能喝的,他瞧着好几个大臣都喝得晕头转向,被扶下去醒酒歇息了。
但他觉得自家公子今夜还是有些不太对,他似乎一直饶有兴致地盯着……
是那位琉球王子,还是王子身边那个美艳的女娇娥?
所以原来……他家公子好这口?
王勤生瞅着那女子大冬天还低到胸脯的领口,被那白花花的胸口臊得面红耳赤。
“公子。”王勤生红着脸往前一步,拦住了裴宥的视线,“我们要不去外面走走?”
那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子,别看了!
隔壁女眷散了,瞧着逛园子去了,要看出去找个大家闺秀看看去!
裴宥却伸出一只手,直接将他撩开,眼睛仍盯着那女娇娥的方向:“你去宫门口等我。”
“公子!”王勤生无奈地低唤。
裴宥眼神落在他脸上:“勤生,你还记得我是公子?”
幽幽凉意,显然是不悦了。
王勤生诺诺垂下脑袋,让开身子。
“去罢。”裴宥摆摆手,“去将马车备好。”
王勤生没有办法,回头又看了眼那大庭广众之下贴在琉球王子怀里的女子,跺跺脚离开。
王勤生离去,裴宥的眼神也一直落在琉球王子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