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想要那个最高的位置,他的拥趸也能助他毫不费力地坐上去。
可他仍旧一副失魂落魄,仿佛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他见她醒着,放下灯盏,过来握她的手,声音浅浅淡淡:“阿凝,你先走一步,在奈何桥边等等我,我……”
她摇头:“裴宥,下辈子,我们不要再见了罢。”
裴宥眼底映着的那一簇烛光,如同夜空里短暂绽放的烟火一般凋零下坠,无了声息。
良久,他突然问她:“阿凝,你从来没有爱过我罢?”
她的意识已经有些迷糊了,刚刚那句完整的话几乎抽掉她所有的力气,她想说“是的”,最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坠入无边的黑暗。
温凝醒来时略有些惆怅,坐在床上发了许久的愣。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到上辈子的裴宥了,久到她再次梦见,不觉得历历在目,而是恍如隔世。
马上就是七月十八,她的香缇苑已经被打点妥当,她的卧室目光所及,都是喜庆的大红色。
温凝望着那满眼的红叹了口气,才又躺回去。
这辈子的她和裴宥,终究还是再相见了。
但他们的结局,希望会不一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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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七,国公府。
世子大婚,时间仓促,制式却万不可仓促,应有尽有,应繁不可简。
临到迎亲头一天晚上,国公府还人来人往,忙着检查各个院落是否有疏漏。
反倒是最早准备妥当的清辉堂,最为清净。
徒白进书房禀报前,看了眼与从前大为不同的院子,与守在门口的顾飞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两人从对方眼里捕捉到了同样的不敢相信。
谁能信呢?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他们清冷出尘的世子,居然要成亲了!对象还是那个他看起来讨厌得不得了,见了人转头就走的温家姑娘。
果然是……世子心,海底针,不可妄自揣测啊!
“公子,王氏夫妇听闻公子的婚讯,由湖州启程,商量着上国公府拜见,想要见一见要过门的世子妃。”徒白进了书房便收敛了全部情绪,平声禀报。
裴宥坐在桌案前,一听便微蹙了眉头。
这一年多,他们并不知当初那场大火是人为,对于当初救他们出去的人也知之不详,还以为是他安排的。
此时回京,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
“设些障碍,让他们放弃入京的行程。”
裴宥手里拿着一截木头,右手上一把小刀,徒白不需抬眼便知道,那是一截紫光檀,这些日子他稍有些日子就拿着它又是雕又是刻。
徒白应是,裴宥顿了下手上的动作,又道:“让母亲知道,要进府的,是温家姑娘。”
徒白有些疑惑,应是便慢了一拍。
又听到裴宥的声音,难得的柔和:“她见过她。”
徒白顿时明白了,这是想要王夫人安心一些。
他不由抬眸看了裴宥一眼。他端坐在桌案前,眉眼下垂,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鼻梁那点红痣恰是显眼,令他看来分外冷清。
可他眸底的芒光,与刚刚的声音一般,少见的柔和。
徒白扫过他手底那截紫光檀,前些日看着还是一块不起眼的木头,此时看去,像是……一根簪子?
不待他看清,裴宥抬眼扫过来:“缨瑶安置好了?”
徒白忙收回眼神,回道:“已安置妥当。公子放心,三年内她必不会在京城出现。”
裴宥“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忙于手上的动作。
徒白并未马上退下,而是犹疑片刻道:“公子,恕徒白愚钝,为何要将缨瑶姑娘送离京城?”
在发现宜春苑出事后,他们便料到对方不会放过缨瑶。
但当时并没有马上转移缨瑶,而是加派了看护人手,只等对方有所动作,主动现身。
守了不到半个月,一次缨瑶出门赏花,对方终于按捺不住,动手行刺,被他们及时阻止,救下缨瑶,还抓了几个刺客。
可惜那群刺客都是死士,未来得及问一句话,就咬破了舌下的毒药,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
“好不容易救下缨瑶,以她为饵,诱背后那人再动手,岂不更好?”
上次是他们没料到对方上来就是死士,若再动手,必有所防范,不会轻易叫那些人服毒自尽。
裴宥手里的小刀精巧地刮下木屑,他不曾抬头,只徐声道:“缨瑶本就无足轻重,此番又露了破绽,你能想到的,对方未必想不到。”
徒白盘算一番。
也是。
对方接近缨瑶,就是为了探知宜春苑,如今连宜春苑都没了,又明知他们在看着缨瑶,以她为饵,那边未必会上当。
那为何又将她送离京城?还要她三年内不许返京?
徒白想问,张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
虽然婚期越近,公子心情越是不错的样子,他问了应该也不会嫌他烦,可是问多了……会显得他跟顾飞那个蠢货一样没脑子。
“此事,”裴宥突然沉下嗓音,黢黑的眼望过来,“不可在温凝面前提及半句。”
徒白垂首躬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