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提起纱,我不免又回想起昨晚所发生的事情,那张唇角沾染着一抹血色的美丽面孔浮现的脑海中,那冰冷的眼眸,鲜红的发丝……一切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陌生,只是一眼就彻底颠覆了以往我对纱的所有观感——虽然我很清楚当时的那“纱”与自己所的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潜意识似乎受到了严重的影响,总是不由自主的认为那或许就是纱所应该拥有的真实面目。
所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和我现在的心态有着一些相似。因为心理受到某种特殊的刺激,因此对产生这种刺激的源头有着异常的敏感性,甚至上升到生理过敏的程度。
这是病,得治。
我调侃了自己一句,目送着静拉上门离开,然后开始对自己的心理进行调节以及修复,同时也坐起身来尝试动弹身体,随后惊讶的发现昨天挨了理人沉重一击的胸腹居然毫无疼痛感,哪怕用手按压,也没有任何受损的感觉。
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发现问题,这时我不仅没能松口气,反而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有时候如果疼痛不显,反而可能伤得更加严重。有很多脏器受损毫无疼痛,直到脏器衰竭才逐渐反馈出来,并且也不是通过疼痛,而是通过尿血、呼吸困难、浑身水肿……等严重症状反应而出。
不过一般到了这种程度,再想救治就非常困难了,大多数都必须进行脏器移植手术才能救得过来。
这么一思考,我的心就有些发虚,思考着是不是该找谁帮忙检查一下身体——对了,下午和纱一起去医院看望六识小姐,正好检查一下身体有没有问题。
定下了心思,我终于将目光转向室内的矮桌……不,更准确的来说,是将视线由现实转换到了幻想境界所构筑的以太世界,这一幻想的世界在我的感知中与现实世界重叠,一切存在于五感中的事物都被映射到其中,形成与现实世界一般无二的环境与事物。
就像是在我的精神世界中构筑出了一个现实世界的镜像投影,将现实世界的一切都倒映了出来。如果不刻意使用以太识区分现实与虚幻,那么在我的眼中,现实与虚幻的界限根本难以分清,甚至有的时候,幻想会压倒现实,让现实变得暧昧,变得怪诞离奇。
壁如被凿出了两个硕大如水缸的大洞的天花板,从那本应看到蓝天的窟窿里看不到湛蓝的色彩,而是两只灿金色的硕大眼球在流淌着金黄色的光线——泰德那庞大的躯体已经有二十几公尺那么长,根本挤不进屋子里来,于是用两根手指在屋顶扣出两个窟窿,探头探脑的窥视着屋内。
说实话,如果不是以太识的帮助区分,那我刚一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得被这家伙重新吓晕过去——任谁醒来的时候,看到头顶一对跟水缸差不多一样大的金色眼珠子在转来转去,只怕都会吓得不轻。
泰德的眼睛滴熘熘地转动着,一会看向我,一会看向矮桌的方向;现实一侧本应该是空无一人的位置,在幻想世界的一侧,那里却有着一名黑发黑眼的成年女性。她悠闲自然地跪坐在矮桌前,挺翘丰腴的臀部压在被黑色长袜包裹的脚踝上,背部挺拔笔直,漆黑如墨的乌发及腰,黑色长袜包裹的大腿小腿紧绷着,从黑色中又隐隐透出白皙的肉色来。
她穿着一身与静的衣服款式一模一样,但颜色却不同的黑色长裙以及黑色修身毛衣,两者恰到好处的将她身姿的柔美曲线凸显了出来,使那介于修长与丰腴之间得到完美平衡的身姿变得更加的引人注目——这几乎纯黑的一切与她雪白的肌肤形成了极其强烈的色彩对比,在刺激人的眼球,给人格外鲜明印象的同时,又透出一种冰冷、阴郁的气质,甚至叫人感觉她的身上似乎藏着什么格外危险的东西,这种感觉就像是前方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与漩涡,只要一接近,就会将人拉入无法挣脱的深渊之中。
当我向她看去时,她正饶有兴致的把玩着矮桌上的茶杯与水壶,将没有水的直口陶瓷茶杯一只只的套在手指上转来转去,然后另一只手又抓着水壶的s形壶嘴甩了好几下——简直就像是一个对什么都抱有好奇心的婴儿般,随便抓到什么都能当做玩具。
“尼斯缇娜……这样称呼你应该没有问题吧?”
踌躇了一会,我这才向着女性搭话。
“诶……”
她应了一声,放下茶杯与水壶,转过身来看向我,精凋细琢的面孔挂着柔和的微笑:“是的,艾因。这是您所赐予的名字,请您就这样直接的称呼我吧。”
“那么解释一下吧,你……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我紧紧地盯着她,心情有些沉重。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的幻想紧紧局限于精神层面的干涉,顶多只能对他人的意识造成影响。但是现在,这种认知遭到了颠覆——早在几个月前,本就应该死去的理人以一种堪称诡异的形态复活,而这这件事情的原因就和眼前难以分清是幻象还是真实的“生命”有关。
死者苏生,以幻象干涉现实,甚至使复生的理人拥有了咒力,在雪祭的最后一天把祭典搅得一塌湖涂,甚至还造成了川上先生的死亡与美嘉的受伤,整个町因此乱成了一锅粥。
“当然是艾因让我在这个新的世界诞生的。”
她唇角的弧度微微扩大,笑容饱含深邃的意味:“或许您自己没有察觉,但如今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您自己所促成的。那个叫做横山理人的孩子的重现世间,以及我的诞生,都是遵循着您的意愿。他为了能够重返世间与得到救赎而向您祈祷,而您对他的响应则让我得以诞生——哪怕,对您来说这不过只是一个微不足道得甚至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念头。”
她的话出乎我的意料,叫我心乱如麻,不由得回忆起这一段时间所发生过的一切——如果不是因为我,理人不会死。理人不死,小井兄弟就不会萌发出复生死者的想法。而小井兄弟如果不进行复生死者的试验,真村就不会有机会踏出八丁标,那些与我有关系的孩子说不定也可以不用死。这些都不发生的话,昨天的雪祭也会圆满结束,不会发生那样的动乱。
还有……如果不是我,静或许也不会变的像现在一样的异常。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吗?
我的嘴巴里有种苦涩的味道在蔓延,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哪怕再怎么用身处车祸现场却不一定与车祸发生有关系这种理论来欺骗自己,但是毫无疑问,在这一串的事情中,我都是堪称是一个必不可缺的人物,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我,这些事情都可能不会发生。
只是这么一想,任何自欺欺人的想法都变得毫无说服力。
事实就是,我是这一连串事件的核心,一切都围绕着我发生。而在此之中,我却最终什么都没能做到,即使是帮助真村,也不过是挽回了一点自己的过失,但更多的错误却已经无法挽回。
这一次所发生的一切事务,最终的责任都要归咎到我的身上,无法被推脱,也无法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