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夜里,一盏烛灯油黄。
吴茱儿盘膝坐在床上,规规矩矩地穿着衣衫裤子,就连鞋袜都没脱下,防着鬼大侠半夜偷袭,不敢睡觉,喝了一壶浓茶提神。
到三更,隐约听见巡夜人打梆子敲更声。吴茱儿托着下巴,眼皮开始打架,连忙拧了大腿一把,生怕自己睡着了。
“怎么还不来啊。”她小声嘀咕,忽然耳中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拨弄了门栓,她立刻坐直了身子,紧张兮兮地盯着屏风那一头的黑暗处,影影绰绰看不清。
“是鬼大侠吗?”
她低低问了一声,就见屏风后面踱步而出一个高大的人影,笼罩在一袭黑衣黑袍中,头戴斗笠,垂下黑纱,遮住了面孔,一手扶着腰间的金丝剑柄,仿佛随时都会拔鞘而出夺人性命,周身冷冽,不像是人,倒像是从冥界前来的勾魂使者。
然而吴茱儿借着烛光看到他的人形,而不是一道模糊的黑影,就让她心中的惧意去了三分,壮着胆子同他说话:
“我有乖乖听话,没有把你的事告诉别人。”
太史擎挑挑眉毛,看着她衣衫整齐地坐在床上等他,披散着乌溜顺滑的头发,衬得她小小一个人儿,脸还没有他巴掌大,说出的话也招人疼,让他兴不起心思吓唬她。
他没有再往前走,就靠着屏风,松开剑鞘,两手抱着双臂站在那儿。不得不说这个原地不动的姿势,让吴茱儿心安了不少。
“脚上的纱布拆了吗?”
“没有,”吴茱儿摇摇头,动了动左腿,提起裤腿给他看了一眼上头缠的白纱,证明她没有说假话:“你不是让我五天后再拆开吗,我一滴水都没沾,也没吃辣的没喝酒,今天才是第五天,我猜你今晚会来,就先没拆呢。”
其实是她怕在他来之前她就拆了,万一有什么不妥,他再赖她的不是,白扎了她那么多下。
见她这样配合的态度,太史擎稍稍有些意外,她可比他想象中听话多了,该说她是乖巧懂事呢,还是胆子小没出息。
“拆了吧,我看看。”
“哦。”
吴茱儿把腿翘到膝盖上,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小刀子,抬头瞄他一眼,扭了扭身子,没有脱鞋,只把裤腿稍稍卷高一层,露出一截脚脖子,然后用小刀慢慢割开了死结,再一层一层解开它。
揭开了最后一层纱布,看到她脚踝处,她先是愣了一下。之前他说在她脚上留了个记号,她也曾浮想联翩,就怕他是在她脚上扎了几个字,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模样。
那一抹淡淡的殷红,活灵活现,就像是拇指揉搓了胭脂,按在她的脚踝上,再细看,又像是一枚刚从枝头采下的小小红果,似乎用力一捏,就能摁出甜汁儿来。
真地好似她天生带来的胎记一样。
太史擎眼力极好,隔着丈远也能看清她露出的一小截白生生脚脖子上的刺青,没有发炎也没有变色,就和他想要的一模一样,他满意地勾起嘴角,道:
“好了,这样就行。”
吴茱儿又摸了摸它,赶紧放下裤腿望向他,小心翼翼地对他说:“我能不能问一问,这个胎记有什么用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太史擎不打算这么早就告诉她,要她去冒充权势滔天的雄震之女,怕吓破她的胆子。
“哦。”吴茱儿怏怏地低下头,识相地没有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