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务室吧,能走吗?”
看着她膝盖处的大片青紫,还有破掉的皮肤,公孙瑾问道。
钟苓子一言不发,用胳膊杵着地面,曲着腿试图站起身。
膝关节稍微动了一下,就有一种针刺般的疼痛。
“嘶~不行。”
“行吧,我背你。”
公孙瑾在她面前蹲下身。
钟苓子愣了片刻,迟疑着没有动。
“那我打电话叫车?”
公孙瑾继续问道。
钟苓子不说话,只是伸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公孙瑾立刻会意,伸手挽着她的小腿弯,将她背了起来,然后耸了耸,好让她在自己背上固定得更牢靠一些。
天色将晚,前往医务室的路有点长,道路两盘的香樟在路灯下留下绰约的影。
远处的教学楼和宿舍,被镶嵌在一个个用光编织起来的笼子里。
头顶明月高悬,繁星点点。
少年脚步匆匆,路灯下的背影被拉得很长,风中有野花的微香。
钟苓子靠在公孙瑾的背上,温热的鼻息扑打在他的后颈。
他的头发被风吹着撩到她的脸上,痒痒的。
洗发水是一种薄荷的清香。
“背着我是不是很累?”
半晌,钟苓子轻声说道。
夜色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这一辈子,背过她的人走的不多。
上一個背着她走的人,是小时候背着她看庙会的爸爸。
她并不依赖别人的背和肩膀,现在被公孙瑾背着,内心其实隐隐有些排斥。
但是,看着他在夜色中奔走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内心破土发芽。
心里堵堵的,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累的,你不重。”
公孙瑾的回答很简单。
贴在自己身后的女孩的身子,很柔软,带着淡淡的温热和芳香。
这也是他第一次背着一个女孩子走。
人工湖的湖畔,有男孩子拿着口琴,一个人吹着。
岸边的杨柳在风中摇曳,水中的月亮将圆未圆。
琴声婉转又绵长,像是告别。
公孙瑾听着,突然想起了一首歌。
“要听我唱歌吗?”
“嗯。”
钟苓子轻轻应了一声,把脸搁置在他的肩上,绕在他胸前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
“既然你说,留不住你。”
“回去的路,有些黑暗,担心让你一个人走。”
“我想是因为,我不够温柔,不能分担你的忧愁。”
“怕你难过,转身就走,就把遗憾放在心中。”
“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
公孙瑾浅浅唱着。
其实有些歌,他并不是特别喜欢,甚至很少听。
但有时候,听到了前奏响起,也会跟着唱两句。
《把悲伤留给自己》,很久以前的一首歌,公孙瑾甚至不知道原唱是谁,不怎么爱听,更记不全歌词。
就连知道这首歌的歌名都是通过古巨基的《情歌王》串烧。
只是因为他前世上学的路上,有一家卖豆浆的小店经常放这首歌。
从那个路口经过得多了,他就会唱了。
“我想我可以,忍住悲伤……”
唱到这里,公孙瑾起高了调子,隐约记得下一句好像是“假装生命中没有你”。
他停顿了片刻,钟苓子抬起头有些困惑。
“刚刚唱错了。”
公孙瑾润了润嗓子,将那一句重新来过,换了低沉轻柔的嗓音。
“我想我可以,忍住悲伤。”
“可不可以,你也会想起我。”
少年的歌声和口琴混在一起,莫名的合适。
“真好听,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钟苓子伏在他的背上,柔声问道。
“把悲伤留给自己。”
公孙瑾回应道。
“把悲伤留给自己……”
钟苓子默默念了一遍。
“医务室快要到了。”
公孙瑾看向前方,加快了脚步。
“嗯。”
钟苓子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有的路,一个人走会漫长,和有些人一起走,就短得离谱。
夜间吹来的风有些冷,她微微低下头,将侧脸贴近了他的背上。
少年背心的温度贴在脸上,有些滚烫。
“你的身上,很暖和啊。”
少女在暮色中低语着,听不出悲喜。
依恋这种情绪自然是没有的,那是恋爱中的小女孩才有的。
她是骄傲的女神,从不依恋任何人。
“到了。”
公孙瑾微微喘着气,背她上着阶梯,进了医务室。
医务室里的校医是个很瘦的老头,戴着眼睛,穿着白大褂。
头上顶着的一圈稀稀疏疏的头发,那是强者的证明。
给人的感觉就很靠谱。
“怎么了?膝盖摔了?”
校医瞅了一眼钟苓子的腿,淡淡地道。
“嗯,磕到砖头上了。”
公孙瑾将她放在了长椅上。
附近有两个女生挂着点滴,看到了公孙瑾和钟苓子,小声讨论起来,时不时往那边看上一眼。
商贸学院的系花,钟苓子榜上有名。
但关于她最多的讨论,不是在长相,而是之前被曝光出来的,她妈妈是小三这件事。
从那之后,钟苓子就总是独来独往,退掉了唯一加入的音乐社团。
至于公孙瑾,目前在校内也算是名人,正红的一名歌手。
短视频平台里经常有人翻唱他的歌。
这两个人距离如此之近,看起来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事。
要知道公众人物都很谨言慎行,他和钟苓子这样走在一起,产生的舆论影响很大。
“医生,她的腿没问题吧?”
公孙瑾有些担忧。
“没伤到骨头,问题不大。就是接下来几天走路不太方便。”
“这些药治跌打损伤的,拿去外敷。回去后可以用热水敷一下,减少疼痛。”
校医检查了一番,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盒膏药递过去。
“没事就好。”
钟苓子接过药,微微松了一口气。
万一严重点,出现了骨折,治疗起来又得花一大笔钱。
“回宿舍吗?”
公孙瑾轻声问道。
“嗯。”
“上来吧。”
公孙瑾在她面前蹲下身。
这一次俯在他背上的时候,她没有太犹豫。
“接下来几天你就先别去食堂档口了,我给老板娘请个假。”
“嗯。”
钟苓子顿了半晌,有些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食堂档口去不了,驻唱应该也没法做了。
这意味着她接下来几天将没有任何收入进账。
下个月给妹妹的医药费,又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