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那首《渴望》的主题曲早放完了,有另外一首歌的声音飘了进来 如果是这样 你不要悲哀 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 程建生想到和林志高一起经历的那些出生入死,以及他的英年早逝,不由心生几分黯然。 “志高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次他的丧事,你是没去,要不以你的性格,肯定要忍不住跟他们吵。” 为了林志高的那笔抚恤金,林家的人一定要抓着林奕不放,就是不肯将她给顾琳。顾琳是远嫁,林家人一直瞧不上她,她和他们早就感情冷淡,这一气之下,真的就不要孩子了。 薛兰花见过林家那帮人是怎么样不办人事的。 当初林奕刚出生,他们一家三口曾经特地过去了一趟,结果就听到林母在骂顾琳。 “你长那么大两个奶,怎么还没有奶水呢……看着屁股倒大,连个小子都生不出来。” 顾琳才二十岁的人,还在坐月子,又羞又气,眼泪都出来了。 薛兰花比顾琳大,又一向泼辣,仗着自己是客人的身份,当场就帮着顾琳顶了一句。 “婶子,奶孩子才要奶几年?她长这么大奶,还不是便宜了你儿子。要不你问问志高,他摸着舒不舒服?” 林母大概是被薛兰花的“不要脸”给吓着了,竟然半天都没吭声。 等林母一走开,顾琳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薛兰花坐到程建生身边,低声道:“我们的日子还过得去,你带画宝回来我没意见。只是这么大的事,你总得回家跟我商量一下吧。你……你这是不尊重人。” 程建生沉默着捏了下她的手。 常年操持家务,她的手已经不像他们初识时那么白皙细腻。 程建生心下涌起一点内疚:“我想过回来跟你商量来着。一来这样来来回回的,要请假,也费时间;二来,我怕画宝留在那里受委屈,志高家里人太重男轻女了;三呢,我也是觉得,我家兰花这么深明大义的人,肯定会同意的我做法的。” 薛兰花嗤笑一声,在程建生肩头捣了一拳。 “别给我戴高帽!” 程建生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我只知道戴高乐,戴高帽是谁?” 薛兰花任他握着手,心里却犯了难。 “那得为画宝准备点东西。正好我扯了块的确良的布,准备做条裙子,要不先给画宝做身衣服吧。颜色挺鲜的。” “不用,直接买吧。你的新裙子,你照做。” 薛兰花不太乐意:“买得不一定有我做的好看呢。” “买的方便。你今年也没添什么新衣服,你穿鲜一点的,肯定更好看。” “那谁带画宝啊,这暑假一过,我俩都要上班。” 程建生显然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 “建民才生了个小子,大哥家的妮子也才一岁多,咱妈肯定没空。你妈那边,你有兄弟,就是程燃,也没好意思让她带。我是这么考虑的,等暑假过完,画宝也两周岁多,干脆把她放到你们幼儿园里。你别跟班上了,还带小班,就把奕宝放你班上。过几天,我抽空跟你们园的领导说一下。就是要辛苦你了,我这整天在厂里,两个孩子都要你多费心。” 薛兰花抿唇沉默了一会儿,觉得程建生考虑得已经十分周到。 “就这么着吧。我觉得挺好,正想要个闺女呢,政策不允许,你看,画宝就过来了。我肯定拿她当亲闺女疼。不过程燃,这小子浑,可不能让他欺负画宝。” -- 薛兰花的担心有点多余,那间卧室里,程燃正趴在床边,盯着熟睡的林奕傻笑。 他觉得这个妹妹好像有点可爱。 而且她身上好软呀。 程燃一会儿摸摸林奕的小手,一会儿捏捏她的小脚,乐得嘴都合不拢。 正轻轻地揪着她的小脸蛋呢,妹妹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她的眼睛真像他平时玩的弹珠,又黑又圆。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她小小的嘴唇一弯,笑了。 程燃心花怒放:果然好可爱! 大伯家的妮子睡醒了就只会哭,肖婷婷也只会哭,都没有这个妹妹可爱。 这个妹妹,最可爱了。 -- 薛兰花一进里屋,就看到那俩孩子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傻笑。 画宝倒是乖,醒了也没哭。 “哟,画宝醒了啊。”她笑着上前,拍了拍手,“阿姨抱抱好不好,画宝?” 林奕眨了眨眼睛,小嘴一咧,又笑了。 薛兰花伸手将她抱起来,脚还轻轻踢了下程燃:“去,洗手,准备吃晚饭。” 这丫头真轻。 大概还是因为早产的原因,底子弱,听说一直身体就不太好,爱生病。 林奕刚睡醒,没太大的精神,就软软地趴在薛兰花肩上。这种乖巧劲儿,把薛兰花心里弄得软乎乎的。 她摸了摸林奕柔软的头发:“画宝以后就留在阿姨这了,好不好?” 未满两岁的林奕,还不太会说话,倒是程燃在一边忽闪着大眼睛问:“妈妈,小妹妹以后就住在我们家了吗?” 薛兰花低下头,笑盈盈地问他:“那你说好不好?你让不让小妹妹在我们家?” “让!”程燃答得十分干脆,马上他又问,“妈妈,小妹妹叫什么名字?” “林奕。这是大名,小名叫画宝。” 这孩子生下来时就特别好看,长得跟年画里面的小宝宝似的,又因为林家老人极度重男轻女,吵着要将画宝送人,林志高生气了,就说“你们再不喜欢,她也是我的一块宝”,所以才有了这个小名。 唉,要是志高没去世,倒是能护着画宝。顾琳性子太软了,画宝就算给她,她一个女人,也不一定能带好这丫头。 -- 晚饭是绿豆粥,又拍了根黄瓜,放了盐,醋和小磨香油凉拌。薛兰花又从冰箱里拿了个咸鸭蛋,切成了莲花瓣摆在盘子里。 鸭蛋是程燃乡下的奶奶送来的,个头很大。薛兰花特地找了黄泥细细地腌好,这蛋一切开,里面蛋黄的油就滋滋往外冒,看着就谗人。 程燃就爱吃蛋黄。因为程建生和薛兰花都疼他,虽然他没有吃独食的习惯,一般情况下,一个蛋黄至少有大半要落他肚子里。 跟往常一样,今天他伸手就用小饭勺挖了一小块蛋黄,然后……递到了旁边林奕的小嘴边。 “你吃。这个可好吃了。” 林奕乌黑的眼睛盯着程燃,没张嘴,只一味傻笑。 薛兰花乐了。 “哟,这孩子原来会疼人啊。前几天妮子过来,叫他让着妮子一点儿,他那个嘴撇得啊。” “妮子不可爱,爱哭。画宝不爱哭,可爱。” 哟,理由还挺充分。 这下连程建生眼里都有了笑意。 “让你妈喂画宝,你别乱喂,小心噎到她。” “我会!”程燃不服气。他将蛋黄放进粥里,小心地搅了一会儿,等蛋黄和粥溶到一起了,才舀了勺粥递到林奕嘴边。 递之前,他还细细地吹了一会,将粥吹凉。 林奕张嘴接住,又笑了。 两个大人互视一眼,都笑了。 “画宝真爱笑。”薛兰花说,“难怪程燃喜欢她。” 吃完饭薛兰花进厨房收拾碗筷。 程建生跟了进来要帮忙。 薛兰花:“你赶了一天的路,早点洗澡休息吧。” 程建生从她手里抢过抹布:“没事,我来洗。你看看两个孩子。” 薛兰花探出头瞅了一眼,客厅里,俩小孩挤在一张椅子里,正看动画片呢。 程建生:“要不你去给他俩洗澡吧。画宝的衣服我听顾琳说,像样的都被志高的兄弟和妹妹家拿走了,我就只挑好一点的拿了一套,先给她换着,明天我们再给她买新的去。” “好。” 薛兰花先给林奕洗。 大木盆是她的陪嫁嫁妆,漆上得又厚又匀,用了这么好几年,还是红得跟新的一样。 刚将林奕放进去,程燃就吵着要一起洗。 “你一边去,脏得跟个猴儿似的。” “我不!”程燃一伸手就拽掉那件脏得不像样的短衫。这还是薛兰花用程建生穿旧的老头衫改的。薛兰花的父亲是他们那个镇上有名的裁缝,薛兰花打小就跟着学了不少。 拗不过程燃,眼见得他已经脱得精光,薛兰花笑着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不害臊!小女孩洗澡你也要一起。” 程燃已经一脚迈进澡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