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燃忙着洗衣服，没煮早饭，想到食堂里的早餐品种还挺多，干脆就去那里吃得了。　　　　太阳刚出来，晨风还带着凉意。程燃穿一件黑色的Ｔ恤，看起来十分帅气。　　　　林奕却唱反调。　　　　“程燃，黑色吸热。这么热的天，你不热啊？”　　　　程燃今天就不能认真看林奕这张小脸，要不然就能被内疚淹没。　　　　他斜睨着某个不知道的角落，用鼻子哼哼。　　　　“要你管。”　　　　林奕一大早连连撞枪口，还撞得莫名其妙，她皱起鼻子，用力地哼了一声，表示她生气了。　　　　可是今天的程燃，竟然没哄她。　　　　两人坐电梯下楼，沉默着走到自行车边上，程燃先上去，支稳了，林奕才小心地坐到后座上。　　　　林奕的手很自然地抱住程燃的腰。　　　　刚贴上程燃的腰呢。　　　　“撒手！”　　　　非常突然的一声，音量还大。林奕呆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手背上就被拍了一下。　　　　不疼，可是林奕还是被拍怔住了。　　　　“程燃，你怎么啦？”　　　　“你别抱我腰，痒死了。”　　　　他背对着她，林奕看不清程燃的脸色，只是昨晚回来时，明明还抱过的。　　　　林奕收回手，紧紧地攥住车座下的弹簧。　　　　“我坐好了。”　　　　程燃脚下用力，自行车几下就出了小区西门，然后车把右偏，这是去学校东门的方向。　　　　林奕舔了下嘴唇，怯怯地叫程燃。　　　　“程燃，我们走大门吧，好不好？不要让看门大爷为难。”　　　　一大早屡屡受挫，林奕的声音特别小，可怜兮兮的。　　　　自行车慢慢地停下来。　　　　程燃回过头，狠狠地瞪了林奕一眼。　　　　程燃不爱守规矩，也一向不欣赏循规蹈矩的人，唯有林奕，明明一向谨言慎行，胆小如兔，却就是让他讨厌不起来。　　　　反而只觉得这样软绵绵的画宝特别可爱。　　　　“就你事多。抱紧我的腰，快点儿！”　　　　纤细柔软的手扶到他的腰上，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程燃敏感到能感觉出林奕手心的每一条细纹。　　　　他暗暗吸了口气，车把一转，披着朝阳，沐着晨风，一路向十四中的大门驰骋而去。　　　　－－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军训已经快到尾声。　　　　几天时间，除了本宿舍的人，班里的人，林奕已经认识了大半。　　　　十四中是省重点，林奕所在的火箭班又是属于重点班级，能进里面的，都是学生中的佼佼者。　　　　林奕入学时，排名年级第二，年级第一的，是他们班一个叫梅香寒的男生。　　　　这个名字乍一听，感觉挺像女孩子的，不过真人，却倒一点都不娘。　　　　林奕觉得，梅香寒的身高和体形其实和程燃很接近，只是程燃这个人，不笑像土匪，笑时像流氓，浑身都有一种别人欠了他两百块没还的浑不吝气场，而梅香寒看起来却十分正派，同样的校服，他偏能穿出一种禁欲的气质。　　　　帅得不行。　　　　中午几个小姑娘一起吃饭时，不知怎么的，就将话题引到梅香寒身上。　　　　程燃自从军训第一天，大遮阳伞下稳座钓鱼台闪瞎众人的眼后，林奕就严禁他再在白天出现，只让他晚上过来接她，两人一起回家，所以这几天的中午饭，她都是和孙婷婷，赵馨，还有欧阳倩一起吃。　　　　虽然同住一个宿舍，却也在无形中有了小小的帮派。她们四个做什么事都爱在一起，而另外四个，组合情况却是随时都会变。　　　　“真的好帅，和画宝哥哥一样帅。”这是赵馨。几天相处下来，林奕觉得这姑娘挺八卦的，而且是个小喇叭，好在为人单纯，没什么坏心眼，算得上可爱。　　　　“关键是成绩还那么好。”欧阳倩说，“李念要是也这么厉害，我肯定倒追他了。”　　　　林奕其实看出来了，欧阳倩虽然总贬低李念，可是她对那个人，应该挺有好感的。　　　　孙婷婷咽下口中的饭，压低声音，小声道：“听说他有女朋友了。”　　　　那三个都惊呆了。　　　　早恋啊这是！　　　　赵馨嘴中包着饭，伸长了脖子，凑近对面的孙婷婷。　　　　“真的假的？你从哪里听来的？”　　　　今天的梅香寒，就坐在离她们不远的桌边。孙婷婷无意识地往那边瞟了一眼，小声道：“我听我初中同学说的。她跟梅香寒的初中同学现在在一个班，那个人说，当时梅香寒和他女朋友的事，在学校闹得挺大的，还请家长了。”她挖了口饭，塞到嘴里，用力摇头，“这么小就谈恋爱，真是的。”　　　　赵馨抽了口气，也跟着点头。　　　　“那现在呢？分手了，还是一直在谈？”　　　　“不知道。不过那个女生没考上我们学校。”孙婷婷脸上的表情，在林奕看来，应该算是嫌弃，“反正我觉得初中就谈爱，挺那个的。就算成绩再好也是。我没上大学之前，一定不会谈恋爱的。”　　　　这是林奕上高中后所知道的，恋爱第一人。　　　　也不知是不是出于好奇，她悄悄地偏过头，看了一眼梅香寒。　　　　他和班上另外两个男生坐在一起，正低着头吃饭。累了好几天，休息的时候，大家难免都会有点松松垮垮的，可是梅香寒的坐姿十分端正。　　　　这方面，和程燃也有点像。　　　　林奕：这么正派的人，怎么会早恋呢？　　　　吃完饭林奕去洗饭盒。　　　　吃饭时间集中，又都赶着休息，一长排的水笼头前挤满了人。这个不像打饭，没人排队，很多人都是见缝插针，哪儿有空就往哪儿钻。　　　　林奕不善于和人争，眼见得有个男生往她旁边一挤，她干脆往外挪了一点，想给他让出空位。　　　　脚下的触感不对，背后好像也被什么抵住了。　　　　林奕忙回头，才发现是撞到人了。　　　　她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梅香寒嘴角微微翘起，低头看着她：“没事。不过你一直这么让，是洗不上碗的。”　　　　林奕有点尴尬，讪讪地笑了笑：“没关系，也就这一小会儿挤，马上就好了。”　　　　她还是没消化梅香寒早恋这条消息，连和他说话都觉得有点别扭。　　　　正好旁边有个位子空出来，梅香寒挪了下脚，很有技巧地用身体挡住另一个想插进来的男生。　　　　“你先洗吧。”他温声道。　　　　林奕忙道谢，手中洗着饭盒，心中还有点发慌。手忙脚乱中，水笼头出来的水，被她的饭盒一挡，像小喷泉一样呲出来，不偏不倚地呲到她身边的梅香寒身上。　　　　林奕暗悔自己的失态，手足无措的看着梅香寒，说了一串的对不起。　　　　梅香寒倒是完全没放在心上，反而安慰她。　　　　“真没事。天热，一会儿就干了。”　　　　不一会儿，两人都洗好了饭盒，梅香寒主动和林奕打招呼。　　　　“再见，画宝。”他点了下头，“你的小名真可爱。”　　　　林奕：……　　　　－－　　　　晚上程燃来接她，林奕坐在后座上，闷闷不乐的。程燃逗了她几句，她也没有反应。　　　　自行车一下子停了下来。　　　　漫天晚霞下，程燃的脸变成了金色。　　　　“画宝，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林奕摇头。　　　　“那……又有人给你写情书？”　　　　林奕还摇头。她心里的感觉，自己也形容不上来。　　　　“程燃，我跟你讲啊，我们班上有个人，他在初中时就谈恋爱了……他看起来好正经的，怎么这么小就谈恋爱啊？”　　　　程燃好不容易快要忘掉的那个梦，一下子又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中。　　　　面前林奕小小的脸上，还带着一点茫然的神色。　　　　她才十四岁，太小了。　　　　程燃心中莫名地烦躁起来，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林奕就那样瞅着他，就像小时候遇到事之后，就会这样瞅着他，好像想从他这里寻求帮助，或者找到答案。　　　　程燃特别受不了她这种神情。　　　　他双脚支着车，扭着身体回头看着林奕，声音不自觉温和起来。　　　　“你觉得谈恋爱不好？”　　　　林奕手中紧紧地攥着杯子，想点头，又想摇头。　　　　“以前别人给你写情书，你都觉得不好？”　　　　林奕想了想，小声道：“老师说，现在要以学业为重，不能谈恋爱，会分心的。”　　　　“那你自己想不想？”　　　　林奕：……　　　　夕阳下，她的脸被打上了一层暖橙色的霞光。　　　　其他走读生，三两成群地结队从他们身边走过。　　　　有辆摩托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挟着一阵热风，还裹着汽油的气味。　　　　程燃觉得喉咙有点干，有点涩，还有点痒。　　　　他轻咳一声，清了下喉咙。　　　　“假如那个人是我呢，你还讨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