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秋初,乍暖还寒之时。 那天常然冲动之下冲了冷水澡后,就开始吭哧吭哧打喷嚏,又过了几天,鼻涕也出来了,不过嗓子还是好的,额头也没有发热的意思。看起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不过希香甜还是很生气,为他的鲁莽操心。 现在必须承认,常然果然有点傻乎乎的。他连天冷洗冷水澡会感冒的常识都没有。 为了免得他发展成大病号,她就收拾收拾小包裹来跟常然住一起。常然家就一张床,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应该睡在一起。 他们都要成亲了,在乎这些没什么意思。而且就算不成亲,她难道就会不和他睡一起了吗?当然不可能。 希香甜把小包裹放在桌子上,就坐一旁看常然画画。他每天都会画画,屋子已经堆了一堆。那些花从他最开始画画时就存下了,她有时候会去翻那些画,由笔触青涩到成熟,她能从画里看到他的成长。 “然子。”门口有人喊,温温柔柔的女声。 闻声,常然放下画笔往外面走。 希香甜跟着一起出去,她跟常然在一起这几天,第一次见有人找他,还是个女的。 门外,一女子站在门外,柳叶眉单眼皮,黑眼珠里有灰影似的,身形单薄瑟缩。 刘氏见了希香甜,肩膀更加瑟缩了,巴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这几天村里说傻子要和茉莉成亲的传言她也听到了,别说别人不信,就是她也不信。这村里,数她和傻子走的最近,傻子和茉莉几乎没有接触她心里比谁都有数,现在她却听说他们突然要成亲,她当真吃了一惊。 在家里纠结几天,想来问傻子,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而且那天在破庙,屠妇说的那一番令她难堪的话,她这半个月都没来找傻子。 毕竟以前隔三差五做了一顿大饭,比如蒸包子馒头之类,她总要给傻子带一份来的。 没来找他,她心里却记挂着他和茉莉的事,今天她终于耐不住了,想亲自来问究竟。篮子里装着刚包好的包子,让她的登门时有了底气。 “刘嫂。”常然像往常那样喊刘氏,以前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这次看到他旁边的姑娘,她觉得一种无名言状的窘迫。 希香甜也同她打了声招呼,眼睛弯弯的,明亮灵动。 刘氏看那一双眼睛,感觉自己心里好像被看透了,她的头低的更低了,几乎让人看不到脸:“然子,我今天做了包子,就拿来给你了,我本来还担心你吃不完,既然茉莉在这,你就和她一起吃。呐,趁热赶紧吃吧。” 刘氏有些手忙脚乱,她把篮子里的一个布包塞到常然怀里后,逃也似地走了。 常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觉得周围很多人的行为动作都很莫名。 希香甜拿出一个包子掰两半,一半给常然一半给自己。 包子是白菜馅的,热乎乎的正合适吃。 “小常然,没想到你就算傻乎乎的,人气也蛮旺的嘛。”希香甜没有发现自己语气里的酸味。 常然更没发现,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吃了口包子。 “什么,旺。”他疑惑看她一眼。 “狗年旺旺。” 希香甜扮个嘴脸,丢下这句话,颠颠跑屋里了。 常然在绘画上颇有天赋这不能不承认,但是…… 他在其他方面却像个木头~ 她感到很忧伤,为以后自己幸福的婚姻生活深深担忧着。 希香甜:“玥玥,我觉得我像带坏未成年的怪阿姨。” 秦.一直被喂狗粮.玥:“你不用觉得,你就是。” 希香甜:“玥玥你还记得以前在学校里,学校是怎么教我们X启蒙的不?” 秦玥:“他还是个孩子。” 希香甜:“然哥哥不小了,他这个岁数隔现代也成年了。” 秦玥:“……你知道我的未成年指什么。” 希香甜:“嗯?不懂你在说什么。” 秦玥:呵呵,她觉得该出一个保护智商上未成年的保护法了。 希香甜和常然吃了包子,正好解决了午饭问题。 两人边吃边聊了刘氏的问题,说是聊,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希香甜在问,常然一个词一个词答,常常词不成句,但她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小然然。”希香甜偶尔会这么叫常然,每当这时,她的声音都像哄孩子一样。 常然没听出有什么不妥,他很喜欢她这么叫他。 他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睛乌黑。 “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挖坑ing。 “嗯。” “那你说说什么叫喜欢。”继续挖坑ing。 “很好。”常然一脸认真,他的黑眼睛看着她,一直没挪不开颜。 “好?你觉得谁好?” “你。”想了想,继续:“还有刘嫂,张爷爷,马大伯……” “你全部喜欢?” “嗯。” “那你知道我对你的喜欢吗?” “?” “我喜欢你和你喜欢刘嫂喜欢张爷爷不一样,我对你的喜欢是,想和你成亲,和你住在一起,除了你之外,不喜欢其他人的那种喜欢。” “你懂吗?” 果不其然,常然摇摇头,眼神迷茫,显然不理解希香甜话里的意思。 “那如果我说,让我和刘嫂、张大爷、马大伯之间只能选一个喜欢,你会选谁?” 常然看表情很纠结,他扁扁嘴:“我都喜欢。” 看来希香甜的问题很是为难了他,他拧着眉,给不出答案。 “好了,我知道了。没什么,刚才逗你的。”希香甜摸摸常然的脸颊,鼓励他。 第一次挖坑以失败告终。 看来给绘画天才的X启蒙之路任重道远。 希香甜换了话题。常然家徒四壁,几乎靠着百家饭长长大,没有钱买颜料。这些颜料都是他去山上采集和研磨成的。 她弄了点植物做的红颜料在嘴巴上,立刻跟吃了死孩子一样,她赶紧跑出去洗。 刚到了院子,她就被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吸引了。她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影是谁,但是她假装不知道。 她去柴房拿了扫帚,那种很大的用来扫院子的扫帚,她要两只手才能抱起来。 穿蓝褂的人,身子在门内,脑袋趴在门框探头探脑。 希香甜悄声走到他身后,手里的大扫帚就朝那个贼头鼠脑的脑瓜子扑了上去。 那脑瓜子被打了一下,立刻跳出五尺高。 “谁!”王新意外被攻击,表情气急败坏。 希香甜近距离看到这个渣男脸,心里一阵唾弃,面上却甜甜道:“我当是谁,贼头鼠脑,原来是新哥呢。” 她那张脸只要一笑,自然流露出撒娇的女儿气,任谁看了,心软的一塌糊涂。 王新也不例外,他刚才还怒气冲冲的脸上立刻变成讨好的笑容。差点破口大骂的话立刻烟消云散。 王新长的并不难看,小麦色皮肤,眼窝深深凹陷下去,双目炯炯,显出朴实亲切的假象。 “茉莉!你果然在这。”王新见到希香甜,眼睛都亮了几分,他熟练地拉上她的手腕,把她往门口拖。 希香甜想甩开那双手,奈何他的手劲忒大,她几次未果。 “你再不松手我可喊人了。”她皱眉,这个男人想干什么?不过不管他干什么,心里肯定没装什么好事。 她还没因为他污蔑茉莉的事找他茬,他倒敢先找上门。 “茉莉妹子,上次是我不对。” 王新刚把希香甜带出去,满目焦急。浓黑的两道眉紧拧在一起,眼里满是歉意,颇为真诚。 “你也知道,再过半月村里就举孝廉了,我是咱村最有希望的。我已经打听了其他几个村子,没有比我更孝顺、品德更高的。” “县里孝廉的名额每年就一个。村长早就说过我是县里十村八店里最有希望的。我要是能被举荐做县里的孝廉,就飞黄腾达了。” “你该知道,每年多少人盯着这个名额,先不说别的村,就说咱村的平娃,我真没想到他竟然为了抢这个名额造我的谣呐,村里最近传的风风雨雨的咱俩的事,我看就是他搞的鬼。” “我知道你和我赌气,怪我答应和玉莲定亲。但是你要相信我啊,我心里就你一个人。罗老爷在村里是说得上话的人,你想我要是得罪他,村里哪还有我的地啊。但等我进了孝廉就不一样了,那时候我就是县里的官,他凡事还要求着我呢。” 王新说着说着,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神色,他憧憬着,好像他已经被选为全县唯一孝廉般。 希香甜神情冷漠听他吹牛BB,很想拍拍他肩告诉他,哥们你入戏太深了,醒醒了,工头喊你搬砖。 天还没黑呢,就开始做梦了。 王新见希香甜面无表情,只以为她还在生气。粗糙的手揉搓着握着的少女香软的小手,自认为在安慰对方。 希香甜本来被他拉着手就不情愿,见他那么自我陶醉暂时没打算他,但没想到这个渣男还得寸进尺,心安理得吃起豆腐来。 吃你个大头鬼! 希香甜用力扯了下手,她决定这次多疼都要把手抽出来。 但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已经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插入给了王新一拳。 这一拳用了十足的力,王新直接被打蒙了,嘴角溢出血迹,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 高大的人还在喘着气,站在希香甜面前,挡住了她半边视线。 希香甜歪头看常然的侧面,轮廓锋利,目露凶光,十足的维护的姿势站在她面前,像一只护崽的凶兽,旁边她看感受他的怒火,心肝颤颤的。 她脑子一抽想到一个假设,要是她哪天和别的男人偷-情,他会不会打死她。 不过,她很快从这个假设里脱离出来,看着眼前的人。这个常然简直帅呆了,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啊。 她心里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