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印渐渐体力不支，裴澈也停了手。　　“再打下去我们只会两败俱伤。”赵印摆摆手：“好了，你既然想救那个丫头就救吧，我打赢你或者你打赢我又怎么样？最终受害的是我们彼此。”　　赵印停手了，裴澈心里也放下一些。　　　　他刚才的临时反悔，至今他都找不到前因后果。可心里那个想法太强烈了，他没有办法忽视。如今赵印答应下来，再好不过。　　一定有别的办法可以救赵印，不一定非要以命换命。　　“那小丫头呢，趁我们打斗倒自己跑了？呵，可是在这百花山，她就算插翅也难逃。”赵印道。　　　　许是常年久居深山的缘故，赵印说话同以前相比带了几分阴阳怪气，初时裴澈停在耳中不十分适应，时间久了也就好了。　　此时赵印也用那种带着几分怪气的语气同裴澈说话，他这次察觉几分讽刺的意味。　　“兴许遇到危险，我们快找找吧，你这里的花怪异非常，我怕她遭遇不测。”裴澈快步走到花丛里。　　　　赵印看着他的背影冷然一笑，却未说什么，也转瞬消失在花丛里。　　裴澈见赵印没有跟上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他总觉得赵印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他。　　裴澈曾经因这件事和赵印产生争吵，他至今还记得当时的画面。　　　　……　　　　“裴澈，你说我变了？难道你就没变吗？你整日忙于教中事务，真是一个合格的教主！”那时候赵印的话里就带着愤世嫉俗的味道，这不像他。　　裴澈皱眉：“魔教壮大，我们不都有受益吗。”他指的是通过魔教的势力，使得赵印存活下来的事。　　　　“那不过是你顺手。我们相识这么久，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裴澈一直记得那时赵印的眼神，闪着精光像看透他在想什么。　　　　其实赵印一直没懂他的想法，可裴澈又不是一个善于解释的人，久而久之，误会的雪球越滚越大，等到有一天他想消融彼此间的坚冰时，却心有余力不足了。　　百花山的花都是赵印种的，稀奇古怪的品种。　　　　种这些花一开始是为了防御不知名的人闯进来，后来渐渐有了私心，用来研制各种奇怪的药，有好有坏，当然大部分是坏的。　　裴澈担心事情有一天失去控制，曾经出言阻止赵印继续在山上种奇形怪状的花，他似乎也没有听进去。　　　　“教主，您来了。”枝叶沙沙作响，空气里传来一声娇媚的女子的呼唤。　　“娇兰。你怎么在这。”　　　　娇兰是赵印养在身边的婢女，与其说是婢女，不如说是小白鼠更合适。　　她在赵印身边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品尝各种花，测试各种药物。长年累月的药物在她体内积累，将她变成了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怖样子。　　但她的声音格外好听，说气话来呵气如兰。　　　　“教主，我当然是迎接您啊。”　　娇兰的左脸颊又烂了一块，不过又有新的皮肤正在形成。裴澈记得上次见她的时候，她身上的伤还没有这么重。　　赵印应该是给她用了更分量更重的药物。　　　　“你知道那个女孩在哪吗？”裴澈随口一问。　　“我可以带您去。”娇兰道，目光却紧锁着他。　　“有什么要求就直说吧。”这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　　“放我走。”　　　　裴澈淡淡看了他一眼：“就算我放了你，赵印也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里。”　　“只要您答应。”她似乎胸有成竹。　　“我答应你，现在带我去见她。”裴澈爽快答。　　“跟我来。”娇兰引着裴澈往前走。起走八拐地路走了一道，来到一个小洞口。　　　　这洞口裴澈再熟悉不过，看着地面上那个黑洞，他仿佛都能闻到洞里散发的恶臭。　　这是赵印用来存放尸体的地方。　　　　最早的时候，赵印使用人血帮自己摆脱生命危险的时候，难免下手不知轻重伤及无辜。他就将尸体丢在这里，这几年下来也有冤死的人，不过都是被他用来试药的人，比如娇兰。　　尸体无处堆放，就特意开了一个地洞。时间久了，各种奇怪的毒素加上尸体的滋养，渐渐又长出更奇怪的生物。　　　　有时候经过这个洞口时，能从其中听到鬼魂一样的怪笑，有时候又闻到无法容忍的恶臭。　　裴澈神情严肃。　　　　“她怎么掉进去的。”洞口这么大，不应该啊，她除非闭着眼睛走路。　　“闭着眼睛走路，就掉进去了呗。”娇兰笑道，笑声引人总想看看她的脸，但当人的视线转移到她脸上时，又恨不得从来没有见过她。　　　　裴澈自己都没靠近过这个地洞，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教主大人，我不得不提醒您，进去后，您可能武力尽失。”娇兰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好像蒙了层诡异的薄雾。　　“给我找些绳子来。”裴澈决定先不轻举妄动。　　　　娇兰离开了，他稍微靠近洞口：“柳妙，你在里面吗？”他用尽内力朝洞口喊。　　而里面的希香甜，此时正提高了警惕坐在洞底中央，她听到上方传来轻微的喊声。　　“是我……”她刚出声，嗓子有些沙哑：“我在下面。”这回她用了十足的力气，嗓子撕裂了一样疼，她伸手抹了抹嘴角，竟然有一丝血迹。　　　　洞底周围黑色的花仿佛受到什么鼓舞，挪动着往希香甜方向靠近。似乎根部挪起来很费劲，它们挪的很慢。　　但这依然足够让希香甜背出一道冷汗，她用舌头将指尖蹭到的血藏进口腔。那些原本摇晃的花也不晃了，像没有方向般呆立原地。　　　　“我马上下来救你，你别害怕。”上面的裴澈看来听到了希香甜的喊声，赶紧回复。　　“好。”她轻轻应了声，裴澈应该听不到她的声音。　　她其实挺怕死的，毕竟这已经第三个世界了，可现在在上面的人是裴澈，她不觉得他会救她的希望有多大。　　　　裴澈自喊了那一声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希香甜看着以龟速向她靠近的花，心里有种被星火燎原后的荒凉。　　“唉，还是要靠自己。”她拿出一直藏在身上的短剑，短剑很锋利，是当初柳城要求他一定要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　　　　当时希香甜还觉得他多此一举，毕竟她成天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随身的佩剑不就够了。　　现在想来，那把佩剑，是个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的主。　　　　她在手心转了两短剑，瞄准一个黑色花聚集最多的地方飞了出去。短剑所过之处，□□俱断，茎叶里流出乌黑的液体，空中传来一阵恶臭。　　希香甜掩着鼻子干呕了几下，差点没把心肺吐出来。　　　　那些流在地上的粘稠的液体，似乎是渗入了地下，又似乎是被别的花吸收了。空气中的恶臭也渐渐消散了。　　　　在洞口上方不远处的裴澈也闻到了这阵臭味，他捂着口鼻紧张地朝洞口望了望。　　娇兰也没回来的迹象，八成是临阵脱逃了。　　不管了，裴澈直接从洞口跳了下去。　　　　自那次和赵印建立共生关系后，他的身体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赵印的身体能抵抗百花山的花草，他的身体也拥有这个能力。　　所以这个洞口对其他武者的束缚在他这里应该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希香甜感觉洞口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掉了下来，隐约可见人形，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　　待看清了人，她不由得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怎么下来了？”　　“救你。”裴澈一站稳，就注意到周围摇晃的黑色花朵了。　　　　希香甜明白这时候不是说出逞能的话的时候：“掉进来内力就没用了。”　　“嗯，我还有。”裴澈尝试调动一下内力，果然还能运行：“我带你出去。”　　希香甜两眼放光，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她不禁朝裴澈靠近了些：“它们好像对我的血很敏感。”　　　　“嗯，它们对人血都敏感。”裴澈揽过希香甜的腰就要往洞口上方带。　　“裴澈，别费劲了。”赵印的声音传来。　　洞很深，从洞底看去，只能看到一个黑影。声音是赵印用内力传来的。　　　　“赵印。你杀了她对你没有好处，我不会放过你。”裴澈的声音很冷很平静，他似乎已经看透赵印在打什么主意。　　“裴澈，我把你当兄弟，才留你一条命，你别得寸进尺。”赵印的声音依然老态而阴阳怪气。　　　　“我说了我会救你，但如果你逼我，我们只有同归于尽。”裴澈说着，将手上的剑架在了脖子上。　　赵印知道裴澈是说一不二的人，此时也有些慌了，他把裴澈骗到了洞里，但是忘了他手里还有把剑。　　　　他们是共生关系，如果此时裴澈自尽，他还没来得及实施自己的计划，恐怕就一命呜呼了。　　“救我们上去。”裴澈的脖子已经渗出血迹。　　“裴澈！你别拿自己的命来逼我，我知道你比我还爱命！”赵印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和裴澈谈判，先暴露出自己的底气不足是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