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眼力极佳。
远远看见最前方那乘八人抬着的肩舆上。
端坐着一位白眉白发,面如敷粉的老太监。
不是那条像极了东厂厂公的戴老狗,还能有谁?
贾琮皱眉问道:“爹,戴老狗来做什么?”
贾赦看见戴权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将后槽牙磨得“嘎吱”“嘎吱”响。
总有狠狠一拳打在那张面如敷粉的老脸上的冲动。
微微冷笑道:“看这锣鼓暄天的架势,只怕也是来传旨的。”
“哼!好大的排场!”
戴权传旨的排场,可比刚刚天玺帝那边的传旨太监要大得多。
又是八抬肩舆,又是骏马扈从,又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贾琮拉着贾赦的手问道:
“爹。”
“大明宫里的那个老疯子,今次又冒得是些什么坏水?”
他早已料定昨日贾赦将贾敬接出玄真观后,永泰帝徒樘必会暗中作妖。
却不知道老疯子的葫芦里究竟会卖些什么药。
不过戴权这大张旗鼓的一来。
倒是让贾琮确定了在东内异动的人,是甄太妃那个盛宠妖妃无疑。
而不是大明宫里的老疯子。
自家这便宜老子是老疯子昔年膝下义子,当成皇子养了二十多年。
贾敬又是老疯子亲自精挑细选的太子“储相”。
最多是彼此膈应膈应,真下杀手绝无可能。
戴权在黑油大门前落下肩舆。
从身后随侍太监手里接过一道明黄敕旨。
看着贾赦父子皮笑肉不笑地道:
“一等神威将军贾赦,五品云骑尉贾琮,贾赦之妻邢氏接旨!”
贾赦眉头大皱。
接個敕旨要叫邢氏那蠢妇出来做什么?!
贾琮低头想了想。
既然戴老狗这么说了,自然不好不让邢氏出来接旨。
转头将生母徐碧溪的诰命凤冠霞帔还有特制官服,都交给贾安贾乐,先送去前院。
又暗暗打了个眼色。
贾乐会意,带着贾安抱了官服等物飞快朝正院跑去。
贾赦眯缝着桃花眼问道:“戴老狗,你又在作什么妖?”
“不过接道敕旨,要将邢氏那蠢妇弄出来做什么?”
“好丢人现眼,给你看笑话吗?”
戴权阴恻恻笑道:“恩侯稍安勿躁,待令正出来接旨便知道了。”
贾赦看着戴权那张满是阴笑的老脸,恨不得直接挥拳上揍。
低声骂道:“没文化的棒槌!”
“邢氏不过是继室,也配叫令正?!”
戴权被贾赦骂了一句。
倒也不生气,只是无声地笑了笑。
甚至还在暗暗偷着乐。
贾老三越是看不上邢氏,一会心中就越膈应。
只有贾老三膈应了,大明宫里的老圣人才会开心不是?
所以,戴权越想越是满心欢喜。
无论贾赦怎么骂他棒槌白痴,他都毫不介意。
此时的东院正房。
邢氏听见贾安贾乐传进消息,让她出门去接圣旨。
直是喜从天降一般,顿时心神大乱,手脚没个放处。
一叠声叫道:
“王善保家的!费婆子!”
“快,快,快,帮我重新梳妆打扮!”
她被禁足东院后,早已习惯灰头土脸,反正贾赦不许她见外人。
今次还是知道贾琮生辰,才略微洗了把脸。
这素颜朝天的样子去接圣旨,肯定不成。
王善保家的一边帮邢氏梳好发髻,重施脂粉。
又找出一件绛紫妆蟒狐皮袄,一条石青缂丝银鼠皮裙给她换上。
再穿了件玄青暗绣团花貂皮雪褂子。
这一打扮,愈加显得邢氏老了十岁。
好容易收拾齐全。
邢氏带着王善保家的,费婆子等婆子丫鬟兴冲冲出门。
险些没碰上门槛跌一跤。
贾赦看着穿得不伦不类的邢氏,嘴角抽抽,眼皮子乱跳。
只恨不能一脚将她踹进门边雪堆去了事!
也省得在戴老狗还有他身后那群大大小小的狗崽子面前,出乖露丑。
戴权白眉一挑,忍俊不禁。
下意识看看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仍然风度翩翩,气质绝佳的贾赦。
又瞧瞧面容精致,在雀金裘衬托下显得清俊华贵的贾琮。
最后才将视线落在一身绛紫玄青宛若乌鸦,老气非常的邢氏身上。
心里不由得给贾史氏竖了个大拇指。
好眼光,果然挑的好儿媳妇!
堪配贾老三这个混不吝!
贾赦怒道:“戴老狗,你偷笑够了没?!”
“还不给老子宣旨!”
“大雪寒天的,你怕是没吹够白毛风?”
“要不要老子踢你去辽东吹个够?!”
邢氏听见贾赦对传旨太监胡说乱骂,吓得连忙自己先跪了下去。
贾琮虽然暗中皱眉,还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下跪。
贾赦反手一把拉住他。
“跪个屁,咱们就站着听!”
戴权也不介意。
拉长声音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一等神威将军贾赦公忠体国,恪尽勤勉,朕心甚慰,赐还敕造荣国府匾额,以示嘉许。”
戴权念一句。
贾赦便在心中骂一句:“放屁!”
“其妻邢氏,月室垂精,亦宜荣宠,敕一品诰命夫人。”
“钦此!”
等戴权念到敕封邢氏为一品诰命夫人的时候。
贾赦脸色早已黑得宛若墨汁染成!
大明宫里那位老疯子,明知道敕封徐碧溪的圣旨是他亲自找天玺帝要来的。
偏生还要给邢氏那蠢妇封个一品诰命夫人。
这是分明就是故意将他跟徒小九的脸,齐刷刷按在地上摩擦!
戴权身后。
立即有四名随侍太监上前将“敕造荣国府”匾额抬了过来。
放在门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