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王子腾派回府去的人已经归来。
人马车轿,俱都停在荣禧堂外暂候。
贾敬沉声问道:“小王氏,你可有心腹之人能出面帮你清点嫁妆?”
王熙凤这副奄奄一息,一丝两气的模样。
自然不能还指望她亲自去清点。
见贾敬问她,王熙凤缓缓松开一只搂着大姐儿的手。
指了指平儿跟丰儿两个贴身丫鬟。
丰儿不放心王熙凤独自留在这群狼环伺的荣禧堂内。
悄悄地道:“平儿姐姐,你比我细心些,快去收拾,我陪着奶奶……”
平儿望向王熙凤。
见她闭着双眼微微点头,这才带了王家的人去清点王熙凤嫁妆。
适才王熙凤泣求贾母,让她再见大姐儿一面的时候。
连贾琮看了都不免有些心中恻然。
贾赦心肠却比贾琮要硬得多。
“平儿等等!”
接着道:“琮儿,你带小福子过去看看。”
“他们王家家风不好,可别被人做下什么手脚!”
王子腾铁青着脸,一声不言语。
贾琮暗笑自家这便宜老子简直睚眦必报。
倒也不怕王子腾被赶狗入穷巷,当场发飙。
口中却还是答应了,带着郑多福跟王家人一同去王熙凤住的小院。
郑多福是个小太监,出入内院自然无妨。
刚过东西穿堂。
便听平儿冷冷地问道:“琮三爷,我们奶奶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非要赶尽杀绝?”
贾琮摇摇头:“平儿姑娘,不是我非要赶尽杀绝。”
“是你们姑娘自作孽,不可活……”
王熙凤若不是先跟贾琏夫妻离心。
逼得他在府中住不下去,求着贾赦给他放外任离京。
以贾琏那耳根子发软的性子。
今日有他在的话,见王熙凤病的七死八活,必定心软。
只要王熙凤放下身段哭求两句,会不会被休弃回家还是两说。
平儿道:“有福不可享尽,有势不可使尽!”
“自来山水有相逢,琮三爷便不怕日后不好相见?”
贾琮仰头看着此际漫天大雪。
心中却浮起原书中贾府那白茫茫一片大雪真干净的结局。
长长吐了口寒气。
“盛时常做衰时想,下场莫念上场时……”
他将曾国藩家书中的两句话略微改了改,却更适合王熙凤此时收梢。
“平儿姑娘,你不懂得……”
说着便不再言语。
原书中贾府大难来临,抄家灭族时,王熙凤这些破事便被人翻出来算旧账。
他怎么不可能早早清理,撕掳干净?
贾琮带着郑多福站在库房门口。
冷眼看平儿一边让人去通知王家带来的陪房。
一边带着人将王熙凤昔年的十里红妆,一一从库房搬出来。
王熙凤这些年来,虽然也在账中暗做手脚,营私舞弊,无所不为。
她的私产却远远没有王氏那毒妇多。
至少没有暗藏着几個装贾府大库存银的箱子。
总算比王氏那毒妇强上几分。
平儿收拾好库房里的嫁妆,将压箱底的银子也抬了出来。
又去王熙凤内室,将衣服首饰全部清点完毕。
不但家私陈设一一搬出。
就连一张百子千孙的苏造千工拔步床,都命王家仆人带走。
见贾琮只是看着那张床。
平儿寒着一张脸问道:“琮三爷,这张床也是我家姑娘的陪嫁,能不能带走?”
贾琮只是单纯好奇这个时代闺秀大婚才用的拔步床,不由多看了两眼。
他是小爷,房间里当然不会有什么拔步床。
见平儿问着他,贾琮只轻轻挥手:“但请自便。”
一时装箱完毕。
王家陪房也全都收拾好家私行李,跟在一旁。
贾琮这才带了平儿连同车马同回荣禧堂。
“老太太,敬大伯父,爹,二叔,王大人。”
“小王氏的嫁妆已经清点装车。”
“所有陪房俱都到齐。”
王熙凤已经被休弃回王家。
他当然不会再叫什么二嫂子。
贾母只是默然垂泪,一声不言语。
王氏那毒妇看着嫁进贾府时还是如花似玉的侄女。
如今却命若游丝般的被休回娘家。
饶是她再心肠狠毒,也忍不住滚下泪来。
只是自己还危如累卵,吉凶难定,什么话都说不得。
贾敬道:“先将大姐儿抱开,再抬小王氏去王府的马车。”
大姐儿原本已经不哭了。
忽然被奶娘抱离王熙凤怀里,又蹬手蹬脚地哇哇大哭。
奶娘连忙抱着哭闹不休的大姐儿出去。
王熙凤怀中一轻,便若被人割去了一块心头肉。
顿觉空空落落。
见人来抬她上马车,猛地睁开一双丹凤眼。
在就要离开荣禧堂的瞬间,双目死死盯着贾赦贾琮父子!
心中恨意裹挟恶念,滔天涌起!
她今日落到被休弃回娘家的凄凉境地,全是这两父子暗中作祟!
贾琮六感何等敏锐。
当即觉察到自王熙凤身上散发而出的冲天恨意与恶念。
眉头微皱:“这鬼女人死性不改,以后怕是还有苦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