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此时漫天飞雪,北风呼啸。
贾琏还是听出来了这女子的声音。
连忙打开车门,一跃而下!
“平儿,你怎么出来了?”
“家里人可好?你奶奶可好?大姐儿呢?”
平儿扑上前去,抱住贾琏放声大哭:“二爷,奶奶,奶奶她被老爷休了……”
贾琏心中“咯噔”一响。
他离京之时,正在跟王熙凤怄气不假。
但是,怎么父亲休了他媳妇,连说一声都没有?
这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府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贾琏先将平儿扶起身,去旁边的茶棚里坐下。
见她冻得脸色发青,连忙将自己的手炉放在她怀里。
又解下身上狐皮雪褂子给她披上。
给了茶棚主人一块散碎银子,让他笼个炭盆来。
这茶棚里虽然围着竹席,但毫无用处,四面漏风。
贾琏也不知道平儿在这里冻了多久,看着心疼不已。
安排好了,这才细细问道:“平儿,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平儿紧紧握着贾琏的手,抽抽泣泣。
将当日贾琏带着尤二姐清早离京,连给王熙凤这正房奶奶敬茶礼都没有,贾母如何动怒。
贾赦贾琮又如何发难,王熙凤如何得了一场重病。
王子腾回京后,贾赦贾敬贾琮又如何在荣禧堂休了王熙凤,连夜搬离嫁妆,逐出贾府等事。
遮遮掩掩地说了出来。
她当然不会完全实话实说,只将王熙凤说得万分可怜。
贾琏一听贾敬回府,暗道不好……
若只是贾赦替子休妻,他还能去帮王熙凤讨讨情。
万一求得贾赦心软,将王熙凤接回来也不是不可能。
贾敬可是族长,他出面休弃王熙凤,便再无转圜。
只怕如今连族谱都改了……
贾琏长长叹了口气:“平儿,那你奶奶现在身子如何?可大好了?”
平儿猛地朝贾琏跪下,眼泪汪汪地道:“二爷,奴才求求你……”
“带大姐儿去看看奶奶吧……”
“奶奶也不知道还能见上姐儿几面……”
贾琏眼圈一红,心里发堵,他跟王熙凤毕竟是少年夫妻。
虽然后次夫妻离心,他气急了的时候也曾经开口说要休妻。
到底还是心中不舍。
看着漫天飞雪,想了半日,终于轻声道:“平儿,等我回府,去求求老爷……”
“看能不能将你奶奶接回来……”
他情知此事艰难,不过还是想着试试……
平儿双眼猛地一亮,连连朝贾琏磕下头去。
贾琏叹了口气,扶她起来。
问道:“可是坐车来的?有谁跟着你?”
平儿摇摇头:“是坐车来的,没要人跟着,丰儿在家守着奶奶。”
贾琏看那马车也不过是王家的寻常马车。
并不是贾府常用的翠盖珠缨八宝车,朱轮华盖车之类的豪车。
哪里还不知道王熙凤主仆的日子并不好过。
朝自己马车招手唤道:“昭儿,骑马护送平儿姑娘回王大人府上。”
“见见你奶奶再回府。”
昭儿答应着,自去牵了马送平儿回王子腾府上。
平儿要将那件狐皮雪褂子跟手炉还给贾琏,贾琏只是摇头。
“都带了去吧,你奶奶正病着,你再冻着,愈发难了……”
贾琏看着平儿的马车消失在风雪里。
这才悒悒不乐的回自己马车。
“兴儿,加速回府!”
尤二姐早隔着车窗见贾琏在跟個年轻姑娘说话。
她在东院只住了一夜,哪里认得王熙凤身边的平儿?
柔声问道:“二爷,刚刚那姑娘是谁?”
贾琏叹了口气:“那是平儿,老爷做主将凤哥儿休了……”
尤二姐大吃一惊:“姐姐被休了?为什么?”
心中难免有些淡淡的喜意泛将出来,又怕被贾琏看见,连忙忍住。
贾琏黯然道:“等回府见了老爷再说吧……”
尤二姐将包袱打开,服侍贾琏另外穿上件雪褂子。
陪着他默默发愣。
一时回府。
贾琏远道而归,先带了尤二姐去东府贾氏宗祠上香。
再回荣庆堂给贾母拜年。
贾母看见贾琏自然心中欢喜,一边命人拿东西赏他。
一边拉着贾琏的手,细细问他任上的事,絮絮叨叨的没完。
只是看见尤二姐难免会想起王熙凤,神情淡淡的。
随便让鸳鸯拿了个荷包并两匹缎子给她,也就作罢。
倒是贾宝玉看见尤二姐生得比王熙凤还美貌标致。
喜不自胜。
围在尤二姐身边说说笑笑。
一时问她多大年纪,一时又命丫鬟们端茶端果子,亲自剥果皮砸榛子。
大献殷勤。
看得贾琏眼皮子乱跳,心内厌烦之极。
这还算是贾琏性子好,也知道贾宝玉平素是内帷厮混惯的了,别的心肠倒是没有。
这才强行忍耐着没有发作。
换了是贾琮,大脸宝这顿揍又该挨得成成的了。
贾琏在荣庆堂坐不住。
起身向贾母告辞,说要回东院去给贾赦邢氏拜年。
贾母听贾琏说起邢氏,眼神暗了暗。
口中只道:“快去吧,今儿新正,你那老子也是朝贺回来,正在家呢。”
大年初一,她跟贾赦都要进宫面圣朝贺。
贾赦往年都懒得去,今年却是不成,只能亲自走一遭。
贾政却是想去都没有这个资格,只能远远站在殿外吹吹西北风。
贾琏带着尤二姐回东院。
正院里静悄悄的。
满院子的丫鬟们小厮婆子都是蹑手蹑脚的走路,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见了贾琏跟尤二姐,一个小丫头连忙掀起帘子。
“回老爷。”
“二爷,姨奶奶回来了!”
贾赦道:“这混账行子,连祭祖都赶不来,不知道是做什么吃的!”
贾琏听这口气不对,连忙带了尤二姐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