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还想再找补找补。”宁乔恩笑着封了帖子,命小厮长随送去客栈。
从瀚辰书院来的举子,除了宁乔恩跟高景平之外。
其余人大多住在三元客栈。
讨个三元及第的口彩。
宁乔恩笑道:“约了三日后的廿九晚,包下整间烟月楼。”
“到时候,咱们叫上一鸣兄一道去。”
贾琮“哎呦”一声笑道:“你这壕无人性的!”
“居然大手笔包下整间烟月楼?”
“被宁老大人知道,一定派人专程来京开揍!”
烟月楼虽然不是神京最顶级的青楼。
却也在前五之列。
想要包上一整夜,当然花销不少。
宁乔恩笑道:“只要我过了会试。”
“别说包一夜烟月楼,就算包上一月一年,也当它秋风!”
贾琮哈哈大笑:“放心,你跟景平兄必中!”
“倒时候,我倒看看如何你包一年!”
正月廿九。
一众瀚辰书院举子齐聚烟月楼。
会试在即,杨浩然不让杨一鸣出门。
徒垚那未来储君自然也不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只闻一阵浓香袭来。
浓妆艳抹的老鸨扭动着腰肢过来见礼。
寒暄过后,便要安排姑娘们下楼见客。
贾琮连忙笑着制止:“先上菜,上酒,备笔墨纸砚伺候!”
“再就让烟月楼的花魁出来见见。”
“随意唱两支小曲便好。”
“其余的姑娘们暂且不用出来……”
但凡文人相会,文试笔会乃是正常。
贾琮备下笔墨纸砚,也是防患未然之意。
宁乔恩不等他说完,连忙拉着他笑道:“我打你这胶柱鼓瑟,不知变通的家伙!”
“不让姑娘们出来,我为什么不定间酒楼?”
贾琮一想也是。
拱手笑道:“这可真是我想错了。”
“多谢爵爷。”老鸨这才扭动腰肢,命楼上姑娘们下来。
一时满座香风隐隐,云裳鬓影,笑语嫣然。
跟刚才入座之时的正襟危坐完全不同。
就连宁乔恩高景平都身边坐了两名姑娘。
帮他们殷勤劝酒。
只有贾琮与戚有禄依然拒绝。
酒过三巡后。
忽然满室烛光微微一暗。
等到再度亮起之时。
一楼正中的台子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名绝色女子。
眼是凤眼,眉如远山,唇若樱桃,虽然容颜清丽无双。
却似乎隐隐藏着一脉清愁。
此女自然是烟月楼花魁,蒲月儿。
蒲月儿怀抱琵琶,一袭轻纱曼地,先朝满堂微微万福。
当即奏响琵琶,曼声唱到: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
“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
“空回首、烟霭纷纷。”
“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销魂。”
“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
“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
此时,琵琶声渐弱。
蒲月儿的声音愈加婉转凄凉。
“此去何时见也……”
“襟袖上、空惹啼痕……”
“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满座欢声笑语,在这凄凉曲子里,为之一滞。
贾琮微微皱眉。
青楼女子迎欢卖笑乃是寻常事。
如今又还没出正月。
她明明知道满堂皆是文士举子。
怎么故意挑了这首少游词来唱?
座中一名举子笑道:“这曲子不好,月儿姑娘再换一首!”
“贾解元跟宁兄高兄可都是财主!”
“再换首欢快应景些的曲子来听。”
“不怕他们不打赏!”
蒲月儿强自一笑,眉宇间愁色更浓。
起身朝贾琮他们四人的主桌再福了一福。
接着琵琶先动,乐声又起。
贾琮一听,脸色骤变!
她此时口中吟唱的,居然是柳永的那阙《八声甘州》!
明明刚刚那名举子已经将话挑明。
让她挑两首节奏欢快的曲子。
她依然满心悲苦,惨惨戚戚……
难怪是这蒲月儿在暗示些什么?
贾琮招手将老鸨唤来。
“你们院子里留宿的客人欺负了月儿姑娘?”
老鸨笑道:“月儿可不是我的姑娘。”
“她是搭班的,去年才来,又是卖艺不卖身。”
“哪里会有什么客人敢欺负她?”
“哄着还不及呢!”
贾琮下意识抬头朝楼上看去。
此时。
烟月楼二楼。
蒲月儿刚刚出来的那间房。
室内陈设香艳,芳香馥郁。
一望而知是典型青楼女子房间。
内中坐着一女,身姿袅袅,蒙着面纱。
只露出一双盈盈美目。
单看这双眼睛,竟似比刚刚出去的烟月花魁还要美上三分。
此女淡淡地道:
“圣师算定今年山东久旱,必有蝗灾。”
“正是圣教的起事良机。”
“新任佛子还偏来神京耽搁!”
“难道不怕打草惊蛇?”
此人缓缓摇头:“焚香圣女有所不知。”
“那人在辽东闯下这么大的名头,还被狗皇帝封了男爵!”
“既然咱们特地前来神京。”
说着,此人怨毒之色更浓。
“自然要来看看,不然怎么能够亲手将他挫骨扬灰?”
跟圣女说话的人,脸上遍布伤痕。
旁人或许认不出这张脸的本来面目。
但倘若被贾琮见了。
却一定认得出来。
这人赫然是当年甄家的漏网之鱼甄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