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王妃看着忠顺,幽幽一叹。
“王爷,你我也是二十来年的夫妻……”
“隐娘既然回来,又如何能瞒过我?”
忠顺哪里敢对王妃说隐娘其实一直都在神京。
不过是这些年才联系上。
只得讪讪地道:“隐娘她身子有些不好。”
“有禄跟清雨繁霜在帮她治病……”
“所以,过去看她的时间多了些……”
忠顺王妃看着妆奁镜里,早已不如昔年明艳的容颜。
随意拿起妆台上的紫檀木梳子,一下一下梳着长发。
半日才道:“还是接回府吧,一个女人何必飘零在外?”
“如今我也年纪大了,难道你还担心什么?”
忠顺摇摇头:“隐娘跟六哥一样,都是血里有风的江湖人。”
“这忠顺王府在她眼里便是一座金漆囚笼。”
“她不会再回来的……”
“还是不说这个了,夜已深了,安歇吧……”
在忠顺亲王微微的鼻鼾声里。
忠顺王妃目光炯炯,看着窗外夜色默然出神。
渐渐窗纱发白,渐渐天光大亮,渐渐王府人声四起……
她心里宛若明镜一般。
隐娘跟王府中的那些偏妃庶妃不一样。
跟外面那些花花草草,莺莺燕燕更不一样。
只有这個刻在忠顺心坎上的人,才是她一生敌手。
唯一敌手。
…………………………
从青篁小院出来。
贾琮与戚有禄先送清雨繁霜回大观园休息。
再回义孝亲王府。
此时。
贾雨村刚刚陪贾赦贾敬喝完酒,正秉烛夜谈。
在他看来,有那份卷宗作为投名状。
他跟贾赦贾敬之间的关系必定更上一层楼。
甚至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却不知道,贾琮心里对他戒备十足,早就跟贾赦打足了预防针。
别说封侯拜相,一旦风波骤起,他能不能全须全引从神京离开还是两说。
贾琮跟戚有禄才进后角门。
贾赦身边太监连忙上前回道:“三爷,二姑爷,刑部右侍郎来了。”
“王爷跟次辅大人在承运殿偏殿陪客。”
贾琮眉头微皱。
心内暗道,这贾雨村钻营的还真够紧的。
前几日娇杏才带着英莲来过。
今天又亲自过府。
那颗想要抱大腿的心,还当真是拳拳如见。
戚有禄问道:“琮兄弟,他来做什么?”
“我不怎么喜欢这个人。”
当日在金陵第一次见贾雨村,他就断定此人是孟德巨君之流。
今次先是勾搭上贺方升任刑部右侍郎。
明知道贺方与贾赦贾敬都不怎么对付。
又背地里频频过府示好。
妥妥的首鼠两端。
让他看不上。
贾琮笑道:“来抱大腿的,先去偏殿看看。”
偏殿里气氛稍微有些凝重。
贾赦没说话。
贾敬正在灯下细看刑部卷宗副本。
见贾琮跟戚有禄回府。
贾赦笑道:“怎么这个时候才回?可算顺利?”
当着贾雨村的面,他自然不可能细问隐娘的事。
贾琮戚有禄先各自跟贾赦三人见了礼。
才道:“一切顺利。”
贾赦笑而不语。
贾敬招招手:“琮儿,有禄,你们先来看看这个。”
贾琮跟戚有禄过去,接过卷宗细看。
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当初动赖家兄弟的时候,邵能早死,贾敬刚刚入阁。
贾赦还不是正牌子义孝亲王,只是隐形王爷。
谁那么早就埋下线头,祸水东引?
义勇是个棒槌,邵能一死,他就是只没脚蟹。
绝对没那个脑子去挖这么深的坑。
王子腾有这个脑子,手却伸不进刑部。
北静王那个兔儿爷更明显不是,不然在最后逼入穷巷的时候。
他一定会选择拿着卷宗跟贾赦贾敬发难,鱼死网破。
而不会是挑唆信襄信谨兵行险着。
那么是郭荥?
还是贺方?
其实在贾琮心中偏向贺方居多。
毕竟是这厮将贾雨村弄来的神京,意图文渊阁大学士。
若当真是他就好玩了。
那贾雨村这是又干了次食碗面翻碗底的事!
贾琮笑着问道:“敬大伯父,你怎么看?”
贾敬拈须而笑,却不言语。
贾雨村知机,起身拱手告辞。
“王爷,次辅大人,两位世兄,就快要宵禁,下官告辞。”
贾赦当然不会再留他。
呵呵笑道:“今次多谢雨村有心。”
“改日请你过府听戏喝酒。”
贾雨村满脸赔笑:“下官既然看见,岂能隐瞒王爷跟次辅大人?”
“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他留下卷宗,让贾赦贾敬承情,目的已经达到。
当即心满意足,只等来日佳音。
贾赦命小兴子送贾雨村出府。
这才对贾琮道:“琮儿,你看出了什么?”
贾琮道:“不是郭荥,就是贺方。”
“他们两个距离次辅位置最近。”
“谁是既得利益者,便是谁下的手!”
贾敬却笑呵呵地问道:“那他们的手怎么能伸到刑部的?”
贾琮眉毛一挑:“不是他们?难道是胡毅?”
最容易在刑部卷宗上动手脚的人,当然是胡毅。
但是他虽然跟贾赦忠顺不对付,圣眷却不隆。
天玺帝看见他就烦躁得够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