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泓住的地方离市中心不远,在外看时根本貌不惊人,进到里面才发现别有洞天。酒店里曲径回廊,绿柳如烟,完全是模仿江南园林的构造。 夏梦看得瞠目结舌,说:“想不到我们这个小破市里还有这种地方。” 官泓向她笑一笑:“用心找的话,总会发现不一样的闪光点。” 酒店的服务员都穿剪裁合身的旗袍,五官姣好,见到官泓,很热情地走过来,带他往后面的房间走。 一路上,夏梦始终被他牢牢牵着,紧贴的两只手里渗满了汗,湿哒哒地交融到一起,也不知道是谁更热。 走过拱桥时,桥下流水清澈见底,各色锦鲤伴着野鸭悠游来去。引导的美女掏了包鱼食,问:“要喂吗?” 官泓摇头,看向夏梦,她被晒得脸颊泛红,尖翘的鼻头上出了细密的汗珠。“我也不想。”她摇头。 美女边走边给二人介绍酒店的历史,什么此地是本地富商的私邸,什么经人买下后期改造,什么占地多大房间几间云云。 她说一句,官泓就礼貌性地嗯一声,那柔美的声音却如蚊子叫,牵着的两人心中擂鼓,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向了何处。 房间外,美女帮忙开了门,官泓接过房卡,还能笑着说:“多谢。”门一关,方才精心营造的虚伪假象如坍塌的多米诺骨牌。 夏梦被人拦腰抱起,紧贴门上。 沉闷响声如炽烈催化,脑中紧绷的弦顷刻间断裂,官泓嘴唇滚烫地欺压上来,紧固的怀抱将她肺里的空气尽数压出。 夏梦两手紧紧勾着官泓脖子,修长的两腿锁上窄腰,他两手热烫如烙铁,推起她的裤腿,露出两截紧致匀称的小腿。 鲜花洒了一地,只有扣在小指的气球随着动作上下翻动。 正午的阳光热辣,竹林挡住部分威力,在磨白的老式玻璃窗上落下虚蒙蒙的影子。剪影如天然的花纹,遮住肩膀,更衬得露出的皮肤莹白似雪。 夏梦来不及穿好衣服,裹着薄被歪在枕头上,一口等不及一口地吃官泓手里的馄饨,汤里加了摊得薄薄的蛋皮和虾米紫菜,鲜得舌头都吃下去。 她吃得肚子滚圆才想起对面还有个饥肠辘辘的,把剩下的馄饨皮和鲜汤留给他,还得了便宜卖乖地问:“你看我对你好的吧?” 她原本盖在肩头的薄被落下去,露出分明的锁骨和起伏的峰线,官泓看得眼神幽暗,将碗随手搁去一边,按过她肩膀吻在的细腻皮肤上。 夏梦绷着脚尖将他踢开,在他又要扑来前,赶忙可怜巴巴地说:“能不能让我歇会儿,我骨头都散了。” 眼里分明闪着狡黠的光,偏偏坐着求饶的事,她是矛盾的结合体。官泓只好让着她,只摸了一摸过过瘾,说:“行了,暂时放过你。” 他起身去洗澡,回来的时候拎了一个铁盒,夏梦舔着嘴唇问:“什么好吃的?”他屈腿坐到她面前,笑着开了盒子:“就知道吃。” 盒子里满是种类各异的甜点,夏梦好多连名字都叫不上来,手来不及洗,直接拣了往嘴里扔,好吃得叹息:“哪来的?” 官泓从人嘴里叼食的坏习惯又犯了,歪头凑到她唇边,轻轻舔着奶油,声音含糊地说:“林女士说家里新来的点心师傅手艺不错,要我带点给你尝尝。” 夏梦嗝了下,捂嘴将人推开,一脸惊愕:“你妈妈知道我了?” 官泓蹙着眉,吓唬小孩的语气:“你妈妈?你平时的涵养哪去了。” 夏梦嬉皮笑脸:“那我喊什么?” 官泓说:“起码也要喊一声阿姨吧。” “官太太。”她坚持,官泓只好随她。夏梦又拣了块甜点咬一口,试探着问:“她有说我什么吗?” 官泓说:“没有。” 夏梦放下心来:“那就好。” 随即又开始觉得失落,她有不足挂齿到这个地步吗? 官泓补充:“不过有跟我说。” 夏梦一怔:“什么?” 官泓说:“要我好好对你,别犯浑。” 夏梦:“……” 林仪那会是这么说的:“既然决定跟人在一起,又在一起这么久了,就要好好对人家,不要跟那些纨绔子弟一样,最终长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她说一句,官泓就应一声,然后问她:“那我能不能不跟你吃完下午茶就走?” 林仪保养得宜的一张脸立马皱起来,怒道:“你一天不拿妈妈开涮就难受是不是?凡事都要有个度,不要不疼她,也别疼得连妈都忘了。” 官泓笑着搂上她肩,说:“不一样,你还有爸爸疼……她就只有我了。” 夏梦此时眼睛发着光,两只胳膊牢牢缠住官泓的腰,问:“官太太是不是特别好的一个人?” 官泓点头:“就是偶尔有点幼稚,我爸爸把她保护得太好了。” 答案完全是在意料之内,其实只看官泓就知道,能教出这样出色儿子的女人,本身就足够优秀。 优越的家世,良好的修养,不用亲眼看到也知道林仪到底会有多么优雅。哪怕知道孩子的另一半并不优秀,也牢牢记着自己的教养,绝对不会恶语相向。 夏梦忍不住想,未来的一天,官泓要是结婚,他幸运的太太应该不会被婆媳关系困扰,她们可以和睦地坐在一起,聊一聊这个共同骄傲的男人。 夏梦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这样的幸运,如果有天要跟林仪见面,她该跟她说点什么,用中文还是英文,表现得温柔还是成熟,怎样才能不露怯—— 她咬了咬牙,抬起眼皮,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官泓。还是想跟他在一起,还是想占有他的一切,之前精心营造的洒脱,他寥寥几句就能让她恢复原样。 官泓捉住她躲闪的眼睛,问:“想什么呢?” 夏梦胡诌:“想怎么潜小鲜肉。” 官泓盯着她看了眼,忽地凑去她颈边,舌尖轻刷了下她耳后。夏梦被激得一颤,抱着被子往后躲了躲。 官泓眼带不屑:“连我一个都应付不来。” 夏梦手机响,她抓到稻草似的,拼命点点下巴。官泓会意地去帮她拿过来,看了眼屏幕:“是岳母。” 夏梦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接过来三言两语打发了。 “没跟她说你不回去?”官泓问:“所以打电话过来查岗了?” 夏梦叹声气:“要是那样就好了。”夏美娟只是来催问钱的事,至于她回不回家,什么时候回家,她不在乎。 官泓见她脸色不好,就没深问,岔话道:“看你包里放了新手机,终于舍得给自己换一个了?” 夏梦气叹得更长:“是啊。” 官泓坐回她身边,神色温柔地看着她:“有什么事的话完全可以跟我说,别总一个人憋在心里。” 夏梦勾着他脖子,将头靠在他怀里,想了想道:“那你别觉得烦。” 官泓头一次听夏梦拉家常,感觉很新奇,她起初还扭捏着,一句话琢磨好一会儿才吐出来,说着说着便进入忘我状态,春风满面。 大抵女人在这种事上总是很有倾诉的欲望,哪怕自律如林仪,偶尔也喜欢拿不加证明的奇闻异事背地里调侃她的那些太太团朋友。 夏梦说:“我舅舅也真是开得了口,居然想一毛不拔专拿我的钱填窟窿。他还有个江景大别野呢,就不能卖了折现吗,那是他亲儿子又不是我儿子。” “以前的人,家里如果有什么事,那是‘砸锅卖铁’的凑钱。现在的人,稍微出点什么事,就开始动员亲戚媒体,要别人给他出钱,他自己酒照喝车照开,比给他捐款的过得还滋润。你说这是什么风气?” “我表哥那到底怎么回事,我现在还不清楚,哪有正经放债还上门泼油漆的。他们又不跟我说清楚,只一个劲催我拿钱,别人也就算了,我可以不理他们。夏梦脸色暗下来:“我妈妈也帮着他们来催我。” 房间里静悄悄的,听得到窗外风打竹叶的沙沙声。 夏梦将头枕在官泓腿上,一边玩他的手指一边絮叨。把压抑许久的话都说出来后,心情立马轻松不少。她朝男人眨眼睛:“是不是挺无聊的?” 官泓摇摇头,天知道他耗费了多少的耐心,才终于等到她开始向他敞开心扉的这一天。他哪里会无聊,他高兴得要死:“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夏梦摇头:“我想先找找看我表哥,带他先去报个警。虽说找到他朋友的可能性不大,但总好过一点希望都没有。那人要是追回来了,钱的事就解决了。” 官泓想了想,说:“我觉得希望不大。” 夏梦不解:“你是什么意思?”官泓起初不吱声,夏梦推他,说:“你跟我讲啊,你是不是要跟他们一样坑我?” 官泓笑起来,弯腰在她额上亲了亲:“这是你要我说的。”夏梦点头,他道:“你刚刚提到你表哥喜欢打牌,玩得大吗?” 夏梦像是一下子被点醒,跳坐起来:“你的意思是……” “做生意失败跑路的很常见,可像这样替人担保还急着还钱的我第一次见。你舅舅不一定是骗你,但他们中间一定有人说了谎。” 夏梦说:“可我表哥难道是疯了吗,借这么多钱赌博?” 官泓说:“复利是这世上最天才的发明,你表哥借钱的时候应该也没想到有一天要还这么多。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你先把事情弄清楚比较好。” 说做就做,夏梦裹着被子起来,去捡尚且落在地上的衣服。 她说:“这钱真要是表哥赌输的,我一分钱都不会借给他。我都攒了好久了,就想给你买块表,剩下的正好当首付,我看中了一套小公寓。” 官泓听得心揪了下,问:“你刚刚说什么?” 夏梦脖子一梗,意识到自己嘴快了,笑嘻嘻地看着他打哈哈:“给你买表啊……当然买不了那么贵,跟你比起来,我超级穷的。” 官泓拖鞋都来不及穿,赤脚踩在地毯上:“我问最后一句。” 夏梦将T恤往头上一套,跑来亲了下官泓:“有话等我回来再说!”她边后退边抛飞吻:“我先去找我表哥,晚点咱们再联系!” 夏梦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官泓看着她狼狈的背影,恨得牙痒痒。 半晌,他骂出一句:“小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