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琪儿带着两个侍婢进来为卉紫洗漱梳妆、服侍早膳。卉紫虽精神不济,也并不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果断地自己动手。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卉紫边吃边问。古人多疑,皇室防备心更为严重,她突然出现在火场,就算不会被当间谍拷打,按正常程序也至少该被怀疑个纵火罪吧? “这个……”琪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思量再三说道,“姑娘不必担心,只当安心休养。若是寻得姑娘的亲人,公主便会送姑娘回家,若是寻不得,公主也会做主安排去处。”琪儿答完,反客为主,“倒是姑娘以后如何打算?姑娘说家在燕国,怎会无故到了平阳?姑娘的家人呢?” 卉紫迟疑着,却不知从何说起。难道说她来自两千多年后?那还不被当精神病拉出去架火上烤。以后什么打算——十厘米厚的野史,她能怎么打算?来得时候有古画为介,如今什么都没有怎么回得去?要不赶紧把画像画了?可是忧伤这情绪,和高兴一样是装不来的呀! 亲人定是寻不得的,因为压根就没有,若是能如琪儿所言得公主妥善安排,倒是眼下不错的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见卉紫一脸风云变换后转为落寞之色,琪儿试探道:“莫非姑娘的家人已经……” “不是,他们安好。”卉紫下意识的否认,但马上又觉得不妥。虽然爸妈健在,却在另一时空。倒不如……她转了转眼珠,张口便道,“我幼时家贫,爹娘把我卖给燕国刘姓大户做了童养媳,未及成亲,家族遭难,我逃出燕国躲入深山,有一天不小心摔下了山崖,后来不知怎地却在公主的琴房中……”卉紫瞎编着,心里暗暗思量:穿越这种情况,假装失忆是最好的选择,任天大能耐,他们也查不到自己两千年后的身份。 “看来姑娘也是苦命之人。”琪儿无奈的一笑,脸上有些感伤。 正说着,昨夜凌厉的紫衣女子进来了,不由分说,直接抓起卉紫的手臂上下摸索,顺便伸手扒开了卉紫的衣裳。卉紫本能地掩衫瞪着紫衣女子,以眼神控诉:好好的扒别人的衣服干什么。 “姑娘你来路不明,素心查探一番也是为姑娘好。”紫衣女子冷淡地回话。她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非要摆出一副严肃沉稳的嘴脸。 迫于素心的淫威,卉紫不甘地妥协。“谁不知道你们古代人爱搞同性恋……”她小声嘀咕着,不情愿的解开衣襟向前一挺,“看吧看吧。” 素心不理会卉紫的恶劣态度,目不斜视的以手指按压她臂膀、身体,上身检查完,又检查腿脚。检查完了,竟然一句话也不说,拍拍双手直接走向了外室。 琪儿跟了出去,留下卉紫坐在床上纳闷。查暗器?光溜溜地换过衣裳了,还能藏啥暗器?难道是在检查操守?救个人还要看是不是黄花姑娘,未免管得太多了吧。 看着琪儿也一脸神秘地跟着离开,卉紫不顾侍女阻拦,下了床随手披了件斗篷向门外走去。 门口无人把守。深呼吸口清晨新鲜的空气,她向着琪儿离开的方向跟去。转过廊角,视线变得开阔。园子里绚烂绽放的大菊和已然萧条的树丛标志着此时是秋天。花丛远处林立着许多假山石,石下有曲折蜿蜒的石子小路不知通向何处。 放眼望去,平阳侯家没有太多较高的楼阁建筑,但是一大片宅子隐在一丛丛高大树木中,似乎一眼也望不到尽头。蹑手蹑脚绕过廊子再向前走,隐约听见假山后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话。她刹住脚步,不敢再靠近,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说话人并未特意掩盖声音,似乎不怕外人听见。 “回公主,姑娘骨骼无异,筋肉松软,应当非习武之人。”素心认真地说着。 “适才,姑娘说她自幼被卖往燕国做童养媳,因夫家事故逃出在深山生活,摔下山崖后不知怎地到了琴房,现在脑子混沌不清,不记得过去了。”琪儿也汇报着。 原来还是在意自己的来历。卉紫暗想。 “好。我即刻派人前往燕国,若无意外,此人当真乃如梦昭示,实为我刘汉之福泽。”平阳公主继续说着,“琪儿,当心照顾姑娘,待她身子爽利了,来见我。” “诺。”琪儿应声。 见话已说完,卉紫连忙悄然退后向寝殿撤去。解下斗篷回到床上,赶紧平息一下急促呼吸。 适才的话——“此人当真乃如梦昭示,实为我刘汉之福泽”到底是什么意思?这难道,就是她作为一个陌生人却被救下悉心照顾的原因?早上还因两千年的距离有恃无恐的卉紫,得知平阳公主欲派人前往燕国查问,不由得开始忐忑。她不怕有人去查底细,她怕的是查不到底细——别人会怎么看待她这个毫无底细的人? 数日后卉紫身子复原,一早,就被琪儿叫醒细细梳妆了一番。 这一早很忙,忙着长见识。从光溜溜地穿抱腹到最后套上深衣,每加一层,卉紫要忙着惊叹半天;待到面妆,为逃避铅华的损害,卉紫又要忙着反抗。好在平日防晒做得好,她皮肤还算白皙细致,画了眉黛胭脂后已然十分出色。琪儿啧啧称叹卉紫的天生丽质,举笔在其唇中细致点了一点唇红。 当然也有琪儿惊讶的时候。面对卉紫那三个耳洞,琪儿足足思考了半天,才最后完成装扮。 这个时代以东为尊,房子全部齐刷刷朝着东边开门。平阳住在宅院最尊贵的主院远香阁,距离现下卉紫所在之处还有些距离。由于深衣太紧,走路只能迈小步,这一路卉紫却走得气喘吁吁,连东张西望的力气都没有。 进入主居“长其居”时,平阳正悠闲地坐在坐榻上品茶,神情自若和风满面。虽不是绝色姿容,但那种从容不凡的气质正体现了她皇室身份的尊贵。 “琪儿,公主今年多大年岁了?”卉紫悄声问身旁的琪儿。 “公主已三十又六了。”琪儿悄声答道,话音刚落便觉擅自议论公主年龄不当,忙向卉紫使了个眼色提醒她勿再乱言。 按年龄看,平阳侯曹寿已经去世,此时的平阳公主已经寡居了。而汉武帝刘彻,也该有三十二三了吧。 “公主。”琪儿边弯身行礼道。卉紫也学着行了个礼,并把几日来细心准备的礼物奉上。 原来她这几日,身体好转又添了新病。这个时代流行硬枕,且枕头质地越硬材质越值钱越尊贵,使她夜不能寐。仔细一问,落枕竟是这个时代的常见病。因此便寻了些花瓣、陈皮、粟米等、用缎子面和刺绣花面,缝了几个软枕,其中一个仔细装饰一番,预备送给平阳。 “起吧。”平阳公主说罢,温和的一笑,挥了挥手令人带卉紫入座。接过卉紫所送之物,她不解地端详半天,直到卉紫解释清楚是何用途,才嫣然一笑以示感谢。“姑娘身子可好些了?”她关切道。 “差不多了。”卉紫笑说,“多谢关心。”说完学着平阳的姿势跪坐下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遗憾地发现毫无馨香之气,这时,平阳公主发话了。 “听说姑娘自幼受苦,我很是揪心。我也知道姑娘现已无依靠,不知姑娘今后作何打算?” “这——”卉紫吞吐道,想留在此处,却又羞于直说。 “那姑娘可有长处?”平阳又问。 卉紫更是为难:她平时爱好不少,音乐绘画、旅游美食都有涉猎,可这些在此时毫无用武之地。沉思半天,她忽然有了主意,道:“公主可知我这软枕有何用途?” “那是下作人家才用的物件,适才我不好说,如今你怎又提起这个?”一旁的素心鄙夷道。 卉紫闻言一笑,倒也不恼,只是细细解释起这软枕中所添的玫瑰花瓣、陈皮以及绿豆决明子对睡眠和身体的保健作用以及对头风病的治疗。为此,差点因“枕疗”扯出唐代的孙思邈。言毕,卉紫叩拜道:“卉紫并无特别擅长之事,但对这女子保养略有研究,此外略通家庭常用医术,一些简单疾病可作诊治。”话说完,卉紫心里突突了两下,自己那点家庭医术也就对付个感冒拉肚子,会不会吹大发了?真后悔平时没和老妈好好学。 平阳公主打量着卉紫,虽面带笑容但眼中是赤果果的不敢相信,神情十分好笑。不过当下,她只需要一个将卉紫留下观察的好理由,而卉紫适才所言,正促成了她这个理由。 所谓医术也好、保养也罢,卉紫都是二把刀的水准,所以她主动建议,称号绕开“专家”、“医令”、“医女”、“医官”等高大上的字眼,干脆叫做“顾问”,意在大家可以随时与卉紫聊聊问问。平阳欣然同意。而琪儿,也指派给了卉紫,搬入房中成了卉紫房中的大侍婢。 一切,似乎顺利的不可思议。 “飞黄腾达?”离开长其居的路上,卉紫听琪儿说了这四个字,“为什么这么说?” “对呀!公主说……”琪儿说到这,似乎想起了什么,忙缄口,见卉紫没什么反应,便改口道,“素心姐姐一样身世可怜,但她聪颖好学,虽比琪儿来得晚,却得以伴于公主身边下棋品茶,地位自然非同一般。姑娘是家里唯一略懂医术的女子,想必将来也定可和素心姐姐一样得到公主的喜欢。” 卉紫赞同地点头。她倒是不想太谦虚。虽然水平确实是二把刀,但她的一些日常家庭救治、女孩的护肤保养方法,放在这个时代一定能标新立异,应该能吃得开。 “就这样?”上座的天子一甩手上的画布,随性地一躺。那画布上,绘有一女子画像。 身旁另一男子走过去拾起画布,仔细一看后也摇了摇头:“啧啧。” “姿色平平……唉!”天子一叹气,似乎愁的不行。 “那——该如何是好……”堂下跪着的使者也不由得叹气。看样子,这所谓祥瑞之人似乎不太讨喜。 “好好养着吧,待空闲了,朕会按姐姐的意思去看看这个火凤凰的。”皇帝随口一道。 “这……诺。”堂下之人应了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