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你有没有从这王小二变成王管家的人生之中，看出点什么？”
难得无人打扰，王小二攀上人生巅峰的重大转变，皇帝们算是看了一个完整的剧情。
只是。
朱棣感觉看出了什么，可细想的时候，又发现没有任何收获。
转头，他发现姚广孝一直在思考，忍不住询问。
“陛下，贫僧倒是看出了一点东西，但也不多。”
姚广孝点点头，众人都看过来。
“这不就是王小二成为王管家吗？好像是泽皇说的，他的日子的确一天比一天过得好了啊！”朱高炽有些疑惑：“父皇，这还能看出什么？”
朱高炽有些无动于衷，他不知道自家老爹又犯什么病了。
“皇爷爷，孙儿倒是看出一点了……就是这个赖三死之前，一直说他们的孩子？赖三和王小二他们两個，有孩子吗？男人和男人也能生孩子吗？”少年朱瞻基倒是说出他的观后感，这个少年关注点就大不同。
朱棣：……
朱高炽：……
“咳咳！”
姚广孝被闪了腰，连忙咳嗽，直接说道：“陛下，贫僧看到了很多！但总结起来……就是一点！泽皇这个单身税，造就了王小二越来越好的一生！特别是，他非常能生！”
“按照以往……或者是我们大明！”
“王小二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他太老实了！大字也不认识一个！”
“如果不是泽皇的单身税……他甚至都没有成亲的可能！”
“就算成亲了，也大概率像是他父亲一样，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农。”
“在太平盛世还好，他们勉强能活下去。”
“可若是遇到灾荒、或者兵祸，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朱棣点点头，颇为感慨道：“是这个道理，当年我们的靖难……虽然时间短，但也……”
朱棣当然见过这种场面，靖难四年过程之中，他们其实就是百姓的施暴者。
同样做过强征百姓粮食的事情，但那时他们不在乎，只在乎是否能够活下来。
“这个，陛下，贫僧还没有说完。”
姚广孝等朱棣感慨一下，继续说道：“其实……让贫僧最震撼的一点是，泽皇他们这次看似嬉闹的改朝换代，似乎……给大陈百姓深深上了一课！”
“上了一课？”朱高炽不明所以。
“上课？”朱瞻基也有些奇怪。
“上什么课？”朱棣也好奇。
“贫僧说不上来，上的这一门课，或许叫教训！”
姚广孝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但还是一边措辞一边道：“陛下，我们可以从人性出发！大多数人，好像都是记吃不记打！一般的斥责，教训，说教，可能当时有用，但绝对没有打他们一顿，让他们来的印象深刻。”
“换而言之，人好像都是贱的！”
“需要一场印象深刻的教训，刀子砍在身上才会痛！”
“这个道理，换在治理天下，特别是御民上，好像也适用。”
“改朝换代之前……泽皇他们大陈实施的那些卖官鬻爵、单身税、以及我们可能没有看到的苛捐杂税，甚至收税都收到五十年后，应该会给万民造成相当之大的怨气。”
“这是必然的吧！泽皇他们这样搞！肯定会民怨沸腾！甚至好多人，恨不得改朝换代。”
朱高炽自然无比赞同，几乎不用带入大陈，他就能数出很多案例：“爷爷他老人家，就是在这个情况下，得天下的。”
“是啊！”
姚广孝不怪朱高炽插嘴，反而道：“泽皇他似乎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直接顺水推舟，推波助澜的让大陈灭亡！发生改朝换代的事情！”
“改朝换代的过程……在王小二家体现了！”
“他们原本能活着的生活，一下子没有了！”
“爹娘饿死！甚至是他们接触到的最大的大人物，郑员外都遭受到了波及！郑府覆灭……”
“这一波！恐怕就是如同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他们身上吧！这个教训，足够深刻了吧？”
姚广孝突然看向朱棣朱高炽：“就如同，陛下您怕是永远忘记不了……靖难前的教训吧。”
“还有，太子殿下永远无法忘记困守北平的日子吧？”
朱棣脸色一变，身体自然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大师，说归说，别伤口撒盐。”
“是啊，大师！这种事情，怎么能忘记啊。”
朱高炽眼中也出现一抹阴影，那段日子，将永远埋藏在记忆深处，时不时出来抽打一下他们。
“贫僧当然只是举例……”
姚广孝满意朱棣朱高炽的反应，继续道：“对于陛下太子们来说……这种记忆和痛苦难以忘怀！”
“但对于王小二来说……改朝换代期间家人饿死，身上受到的痛苦……身心痛苦，怕也是这样的梦魇吧？”
朱棣、朱高炽都深刻的点点头。
“而放眼大陈的天下……以点带面，那大陈之劫！几乎波及了大陈全境！像是王小二他们经历过这种痛苦的，又有多少呢？”
“这一场大陈之劫！泽皇他们取名还真的是贴切！大庆十三年，绝对是大陈所有百姓，所有阶层……恐怕永远也无法磨灭的记忆吧！这都形成了他们的集体记忆！也可以叫集体教训，这一堂课，用的是他们的亲人性命，身体痛苦，给他们上的，他们应该忘不了吧？”
“集体记忆……集体教训。”
朱棣理解了，抬头看着自家这几人：“所以，靖难也成了我们的集体记忆？集体教训？”
“陛下，只是我们的集体教训而已吧……”
姚广孝又冷静的指出：“西南……甚至江南一带，尤其是那些没有受战火波及的百姓，有靖难记忆吗？”
“甚至……当朝文武百官，他们的靖难记忆和我们的靖难记忆一样吗？”姚广孝又看向满朝文武百官。
被他扫到的一些文武百官，有的都不自觉低头躲闪一下。
朱棣眼睛一眯，仿佛看到了一些东西，尤其是……他们某些政策推行的阻力，恰好就在江南、西南一代，颇为巨大。
是他的权威，没通过靖难之战，影响他们吗？
“咳咳，少师！多说一下大陈吧！”
户部尚书夏原吉有些尴尬了。
姚广孝说大陈就说大陈，干嘛映射他们大明啊。
“总之！泽皇他们大陈之劫，贫僧的推算……以王小二他们为例，大陈百姓应该是形成了国灭！家散！家亡的共同集体教训。”
姚广孝也没有再借大陈说大明，有些事情点到即止就行。
他直接得出结论：“再加上！本来改朝换代，他们以为能够迎来好日子的侥幸……可现实，赖三这样的人取代郑员外那样的好人再成为他们头上的天，不仅没有带来好日子，反而变本加厉的不给他们养孩子，还抽了重税。对比落差的集体记忆教训也有了！”
“他们，甚至出现一边沉受痛苦，一边又无比思念泽皇这个给他们带来痛苦的罪魁祸首的矛盾。”
“然而在这个时候……泽皇奇迹般的回来了！”
“泽皇一回来！单身税又回来了，单身税的连续性，又续上了！”
“这单身税对于王小二来说，自然是好事……但对于郑员外他们这一群富人来说，肯定是坏事。”
“可是，在大陈之劫之中，郑员外这一类的富人……应该，几乎被灭得差不多了吧？”
“取而代之的，是新贵赖三……”
说到这里，姚广孝又顿了一下，故意说道：“靖难新贵啊……”
像，又太像了。
朱棣又是狠狠深呼吸了一口气：“大师，说大陈！”
开玩笑，靖难新贵就是他朱棣的拥护……哪怕在别人里面的形象，就是赖三这样的无赖，那也是他的基本盘！
“赖三……本来在这一场大陈之劫之中，获得了想象不到的荣华富贵！”
“原本，他的富贵可能如同郑员外家那样，持续百年……只要秦王登基。”
“但……秦王没有登基！泽皇又回来了！”
“泽皇一回来，单身税又回来了……”
“他是该恨泽皇呢……还是……再改朝换代呢？”
姚广孝的声音充斥着玩味：“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
“为了保证他这一代的财富……他不得不采取郑员外同样的手段，多生孩子！”
“可是……他又要脸，又不能丧失权威……”
“王小二……的机会，就这么来了！”
“可这么做……他的荣华富贵，必然只能保证，他这一代……”
“一旦他死去……”
“儿子不是他的……”
“曾经辛苦拼命……全都为王小二做了嫁衣！”
“而王小二，就是凭借单身税，一步一步，走到了最高……他最应该感谢的是谁？是赖三……还是，泽皇？”
“单身税！太绝了！真的是……推恩令啊！属于富豪的推恩令……”
“泽皇又借此，得到了很多青壮人口……”
“绝，真的实在是太绝了！”
“那么，贫僧似乎可以得出结论了！在王小二的记忆之中！泽皇，占了多大的分量？”
“而整个大陈，通过这样一场大陈之劫……又有许多像王小二这样能生的人，最终走到了什么位置？”
“而等到王小二他们这一代拥有着共同记忆，又感谢泽皇的人……占据了大陈的底层……”
“泽皇又作出了那些举动，御驾亲征被俘虏……”
“接着，又掌控了大周……”
“泽皇，在大陈百姓，诸如王小二这样的新，新贵……心目之中，是什么形象？”
姚广孝的话，响彻大殿，让得文武百官们，都沉默了。
但无论是他们，还是朱棣、朱高炽等等，已经在他这种接近真相的描述当中。
看到了陈泽这一个有关基层治理操作的最终目的。
“还用说么……泽皇他的威望，真的无人能及了！”
朱高煦惊恐道：“泽皇他仅仅通过单身税，就收获了王小二这样一堆因为单身税获利的百姓的人心！不！王小二已经不是普通百姓了！”
“不！单身税还在持续实施……”
朱高燧道：“还有更多源源不断的百姓，挂靠大户人家生孩子养孩子，大批如同王小二这样的人，不断重复着王小二的故事！产生了源源不断因为单身税获得好处的百姓……这些百姓，在爬到王管家那位置之前，都会深刻记得泽皇的好！”
一个大陈基本的社会基层模型模式，逐渐在众人脑子当中清晰起来！
这个清晰的大陈基层模式一出，让他们发现了大明与大陈最大的不同！
【洪武大帝朱元璋：不可能吧！泽皇，你的单身税，改变了你们大陈乡村！可，这只是王小二的故事！还有很多人，没有他这样的命运啊！他们，还是佃户……他们生出那么多孩子，养不起怎么办？】
【宋徽宗赵佶：吃大户！能生孩子的人，最终成为了大户！而那些大户人家……尤其是没有生育能力，或者生育能力低下的……迟早都会被鸠占鹊巢！最终如同郑员外他们这种家族，消失殆尽！这……这就是推恩令！大户推恩令！不会有那种强而不倒的家族了！】
【汉武帝刘彻：太绝了！这单身税太绝了！泽皇……朕总算知道了你们大陈拥有两三亿人口的原因了！孩子，将变成你们大陈最重要的东西！一旦有个孩子，无论男女，他们必将好好照顾！】
几百个皇帝加上他们的王朝文武百官数万数十万人，在王小二的人生展现到这里的时候。
基本上都如同姚广孝一样，推断出了单身税影响下，大陈的基层画像！
不出意外的，都再次炸裂了。
【大晋琅琊王氏王敦：这……这不可能！这种单身税太杀人诛心了吧！就是帮着外人攫取我们的财富！还是一种软刀子割肉的方式！泽皇，你们大陈没有人反抗吗？那些官僚世家，那些大户豪族，就这样坐等你的收割吗?王小二这种泥腿子，都能爬到我们的头上！这，无法接受！】
豪门也坐不住了，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挖他们根基的事情。
因为，普通百姓，根本不可能有三妻四妾。
而在大陈，三妻四妾反而是一种负担，谁都不能保证，每个能够生到两个孩子以上。
到时候，想要避免少缴税，就只能变相的收养子，或者借种，任凭王小二这种泥腿子爬到他们的床上，头上！
这种事情摆出来，对豪门来说，太打脸也太杀人诛心了。
哪怕他们自己也不太干净，他们也无法忍受这种鸠占鹊巢的大势席卷他们。
【南宋朱熹：这……这完全是道德伦常崩坏！礼乐崩坏！泽皇，你们大陈都变成了什么妖魔鬼怪！这样的大陈，简直是异端！】
【北宋程颢：靠单身税一个税种，彻彻底底改变了道德伦常。这，这个税，太恐怖了吧！但也对诸子百家，尤其是我儒家的侮辱太大了吧！泽皇，你们那边的大儒，就坐视你们的单身税实施吗？你们大陈这样，完全成了不知礼教的野蛮人！这和那些匈奴胡人，有什么区别？】
当然，程朱理学的两个代表也坐不住了。
他们作为大儒，也自然看不惯这样新的伦理道德的形成。
单身税此举，无疑成了异端。
【清高宗乾隆：啧啧！叹为观止……上面的！还有什么大儒，你们在做梦吧！忘记泽皇的大陈绝书令，是干什么的了！】
乾隆立马提醒程朱二人，注意大陈绝书令。
这五个字一出，当场又堵死了一大片各朝各代的读书人的嘴巴。
得！
最终解释权，已经到了陈泽那边！
结合大陈绝书令是大陈十五年到二十年！
这又恰好是王小二他人生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他们彻底哑巴了。
【清高宗乾隆：泽皇，你的手腕，手段！真的是让我们学到了！一个税种，就能控制天下走向……可怕！】
【南唐后主李煜：还能有这种治理天下的方式！长见识了！服了！】
【马球皇帝李儇：说实话，朕根本没有想到……泽皇他的改朝皇帝，还有这种作用！不过，大家说的不错……安史之乱，就是我们大唐的集体记忆！真的是想忘记都忘记不了！】
【齐后主高玮：朕还能说什么呢，你们如此分析之下，泽皇简直太厉害了！朕只能说佩服了！】
热闹的弹幕，最终还是整齐划一的走向统一的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