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氏这样精明利落的人,放在哪儿都能活得很好。
这不,才从西北到定京来几年啊,刑氏便领着方家进了定京的圈儿里。
行昭正走神儿,外间便有人通传,豫王妃和信中侯夫人到,话儿将落,又听通传,陈阁老夫人到。
刑氏眉梢挑了挑,先拍了拍行昭的肩头,便兵分两路,行昭挽着潇娘去和豫王妃闵寄柔寒暄,刑氏笑着往陈夫人那处走,先夸未来的四皇子妃陈媛,再夸陈婼:“...您这两个小娘子,一个赛一个的乖顺...”又亲亲热热地挽着陈夫人往里走,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来欢宜公主还是四皇子的长姐,等你们家长女正正经经过了门,咱们两家人拐着弯儿地就能攀上亲了呢。”
陈家要戳开四皇子好男风那层纱,好让皇帝闹个没脸儿,他直管戳。
只一条,别把方家拖进去!
刑氏牢记着那出戏呢,皇帝如今要抬举陈家,方家不好明目张胆打陈家脸,话里话外恶心恶心总行吧?
陈夫人也不恼,笑呵呵地不置可否:“借您吉言,借您吉言!”
行昭一心两用,这头和闵寄柔说着话儿,那头支着耳朵听,前世里头陈家能将陈婼硬生生地推上台,手腕心机忍功,能有一样是差得了的?
贺家有个太夫人谋定而后动是个聪明人,陈家则是一屋子心智都很平均。
两家合起来,让方家吃这么大个亏,又是交虎符,又是被迫定亲事,甚至将方祈摆在明面上,推到皇帝的眼前,给皇帝心里扎根刺儿。
聪明得很,聪明得很呀!
信中侯闵夫人见着行昭倒真是很欢喜,眼圈红了红,揽了揽行昭便轻声说道:“...你母亲三月的除服礼,我且都记着呢,没忘,请了静一师太做法事,打听了皇后娘娘捐了一千两海灯钱,我便只好拿五百两...左右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熙攘喧阗中,陡然听到别人提及母亲。
若不是闵夫人,她根本就不能从那场大火里头闯出来,更不能从贺家那架牢笼里头彻底出来。
行昭猛地鼻头一酸,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谢过闵夫人还记挂着母亲,阿妩心里都明白。”
闵夫人叹了叹,还想说什么,却被外头炸翻了天儿的鞭炮声打断,小娘子们三三两两,笑嘻嘻地凑过去瞧,只见桓哥儿英姿飒沓地走在后面,欢宜蒙着红盖头,大红喜服在地上一拖一拖地往前带,两个人手上都牵着一根红带。
他们就这样被绑在了一起了...
行昭立在墙头下,觉得有些恍惚,多奇妙啊,上辈子几棍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这辈子反倒被牵扯到了一起去。
从此相濡以沫,盛世安好。
世间多奇妙,谁又能想到?
入正堂,三拜礼成,方祈大喇喇地坐在上头,眼神却紧张地瞅着长案上自家祖宗的牌位,他上回射穿了人冯安东的祖宗牌位,现在由衷地希望这世上能没有因果报应,阿弥陀佛。
旁人不晓得方祈在想什么,行昭却是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欢宜身份特殊,饶是小娘子们想闹洞房,也掂量了又掂量,桓哥儿在一片儿闹哄哄中掀了盖头,也不晓得是谁嚎了一句“方驸马觉着公主好看吗!”
桓哥儿的脸登时红通了,讷了几下,索性亮了嗓门:“我媳妇儿能有不好看的!”
随即哄堂大笑。
闹完洞房出来,潇娘非得灌行昭几杯果子酒,约莫是喝了酒,小娘子脸蛋红彤彤的,眼神潋滟得很:“...哥哥娶了公主,下头便轮到我出嫁了,等我一嫁,怕是再也见不着爹娘,哥哥还有你了...”
原先话儿都还说得轻,说到后头,便嘤嘤哭了起来。
潇娘是要嫁回西北去的!
行昭单手接过酒盏,仰头一饮而尽,再亲手斟满了两杯,一杯推给潇娘,语气十足豪爽:“酒喝干再斟满!干杯!”
反倒轮到潇娘愣了愣,一咬牙,酒杯碰酒杯,仰头再喝。
身旁伺候的丫头们也不劝,等暮色四合,宾客们三三两两离了席,这辈子行昭头一回喝得微醺,脑袋晕乎乎地扶在莲玉身上,先同刑氏告了辞,刑氏便笑话行昭,“...喝桑葚酒都能喝成这幅德行?”转身吩咐人去盛醒酒汤来,“先喝碗醒酒汤才许走,叫皇后娘娘看见了,铁定罚你抄书。”
行昭只好又灌了一大碗醒酒汤下肚,等外头候着的内侍来催了,这才又辞了刑氏与方祈。
一出府门,便有辆青帏小车候在门前,莲玉扶着行昭上马车,行昭撩开车帘子,使劲睁了睁眼,等看清楚了,脑子瞬间就清醒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
六皇子怎么在她的马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