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一向记性好,原话复述得丝毫不差。
行昭听得又想笑又想哭,说二皇子活生生一个二愣子,人家偏偏也懂得在家长里短中收集经验教训,归纳真理,趋利避害了...
可惜啊,时辰错了,来不及了。
怀有身孕的行昭有些惆怅,六皇子却很理智:“其实认真想想,闵氏也不能算最伤心的人,她害石妃的儿子没了,二哥不仅儿子没了,自己媳妇儿还不与自己贴心了,怎么算也是石妃与二哥更可怜一点。”
行昭腰板一挺,紧接后言:“账不能这么算的。定京城里的世家大族,哪家不是主母未生嫡子,妾室都不许生?就算是做戏,皇上也等母后等了有两三年!正室有正室的尊严和坚持,二哥却放任亭姐儿有孕,亭姐儿一哭,二哥便东西南北都找不到了,一个巴掌拍到正房的脸上,谁能好看得了?你要比可怜,你自己想到底是谁先可怜的?”
行昭闷气儿上来,话儿说得又急又快。
豫王府本来就是一摊烂帐,论错,谁都有错,二皇子错在没有及时维稳,亭姐儿错在时刻都在作,闵寄柔错在没有及时维护婚姻。
可退一万步说,若事情往回退,照闵寄柔的个性可能哭哭啼啼地求怜爱吗?一个家里本就是互补,你强我则弱一些,你弱我就强一点儿好镇住局面,二皇子个性耿直又爽快,若闵寄柔不严谨端肃起来,日子怎么过下去?
过日子,又不是唱戏文,不是每一天只有看星星数月亮这么一件事要做,日子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不是书画琴棋诗酒花!
六皇子被行昭的反应一惊,嘴一瘪,感觉有些无辜,自个儿实话实说...理智客观...怎么也戳到媳妇儿痛处了呢...
六皇子想起一早前,黄妈妈旁敲侧击、十足隐晦的提醒,“...再温顺再好的女人家怀孕的时候都会有些不讲理,我们家夫人您曾经见过吧?最是温和脾性好的人儿了,怀景哥儿的时候也常常好发一通脾气呢!”
先临安侯夫人方福发脾气的样子...
六皇子表示没有办法想象。
赶紧出言安抚:“是是是,是闵氏可怜是闵氏可怜...”眼看行昭气势下去了,好死不死又嘟哝加上一句话,“可二哥也没有实实在在地让她失过孩子啊,二哥的手上也从来没有沾过血啊...”
男人看事情注重结果,碰上看问题注重过程的女人,啧啧,注定是一场灾难。
行昭耳朵尖,腰杆弯到半路,又猛地一下挺直起来,气势一下子就盛起来,在心里头憋了一天的那股无名火“唰”地一下往外窜,“你是不挑事儿不开心是不是?非得理论出个所以然来是不是?你要理论那咱们来慢慢理论好了!二哥是你的二哥,血亲相连,是他一心求娶寄柔,阴谋阳谋什么都堆到了台面上,王氏当初为了满足二哥这个心愿还拿踩应邑做交换!我与寄柔是多年朋友,当初还很为寄柔欢喜了一场,结果呢?结果呢?皇上指了侧妃下去,二哥接过手,是,这是无奈之举,可捧着她、惯着她也是无奈之举?由亭姐儿打寄柔的脸也是无奈之举?让庶出先蹦出来也是无奈之举?二哥宠亭姐儿的时候,好歹也想一想他当初是怎么挖空心思求娶寄柔的!若只求婚姻,那就别动情爱,若动了情爱,就请忠贞。哪里有你半路岔道儿,还不许别人打个幌子的道理!”
行昭喘了口气儿,老六赶忙把温水捧过去,行昭抿了一口,一句话定性:“姬妾才是乱家之源,二哥一碗水没端平才会造成后院起火,若只有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你自己想想日子能不能好好过下去?”
最后一锤定音:“你就偏帮着你二哥吧!”
六皇子身子往后一缩,他感觉他媳妇儿好像马上要喷火了。
行昭舒了口长气儿,憋闷的心绪舒畅了很多,闵寄柔两世都过得不舒心,让她觉得很愧疚也很无奈,可她却什么做不了,当初二皇子认真求娶的时候,她是有多欢喜啊,世间悲情的女子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多上闵寄柔一个。
二皇子一开始喜欢的是闵寄柔的端和大气,可最后让他感到厌倦沉闷的也是闵寄柔的端和大气。
行昭觉得有点可怕。
原来曾经的佳侣,也可能变成怨偶。
那...她与老六,有没有可能也会在岁月里硬生生地被磨成这个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