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爷爷,我怎么感觉您这是在夸唐沭的爸爸啊?”
寂静之中,夏俊山有些茫然地出声,老爷子讲述的这段往事里,唐沭的父亲唐维康完全是一个为国为家甘愿付出一切的正面形象啊。
看着长辈们全都含笑不语,原本那凝重到令人喘不上气的气氛也慢慢消失于无形,唐沭率先咂摸过味来,再加上夏俊山问出来的这个问题,更让他确定,其实老爷子并没有打算给他跟夏妍的感情路制造什么麻烦的意思。
“我还夸他?”老爷子第三次冷哼,“我只要想起这小子的爹来就来气,现在看到他这张跟他老子长得一模一样的脸,真恨不得抽两巴掌。”
夏老爷子的行为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爱之深责之切。
直性子夏妍最受不了的就是说话弯弯绕绕,这时候还处在懵圈之中,一旁的陶晶用肩膀撞她:“我的傻姐姐,你还愣着做什么呢?赶紧跟未来姐夫一起敬外公一杯酒啊。”
得到陶晶的暗示,夏妍又看看长辈,见大家都是一副鼓励的神色,她这时候如果再看不明白,那就是真傻了。
将唐沭拉着站了起来,夏妍举起面前的酒杯,有些害羞,但更多的是坚决:“爷爷,我跟唐沭给您敬酒了。”
老爷子端坐着如老僧坐定,想来是借唐沭发泄了心中积怨已久的不满,对唐沭父亲的怨念正在慢慢消退的缘故,他的神态已经缓和了许多:“喝酒总要有个由头,这杯酒是为了什么?”
“为了……”夏妍打算说为了谢谢爷爷的成全,而唐沭直接拦在了她的前面,“为了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先烈们,为了现在来之不易的和平生活。”
夏老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略感意外的神色重新开始审视面前这个长相酷似唐维康的年轻人:“你跟你老子的确有些不一样,你比他聪明。”
唐沭苦笑:“说实话,我对父亲的印象不深,但我相信他所做的就是最好的选择。”
“你当然这么说了。”夏老瞪了唐沭一眼,“你老子如果听了我的话没跟你妈结婚,现在还能有你吗?”
端起面前的酒杯,夏老在唇边小酌了一口:“我夏泉章不是老古董,现在国家都说了,要年轻人自由恋爱,既然你们两个彼此喜欢,我这老头子又怎么可能干这种棒打鸳鸯的事,不过咱们先把话说清楚,允许你们处对象,并不是意味着你小子就够格做我夏家的女婿,真想娶我孙女过门,你可得努力呢。”
唐沭一仰脖子,将一杯酒全都倒进了嘴里,夏妍也有样学样,这可是她第一次喝白酒,火辣辣的感觉顺着咽喉一路往下,呛得她咳个不停,眼泪都快出来了。
有了这个开端,接下来的晚宴在一派喜庆之中拉开了帷幕。
老爷子似乎很开心,酒也比往年多喝了几杯,除了中途退席需要赶回父母家团圆的陶远杰一家,其他人一直坚持到了八五年春节联欢晚会结束才散。
夏老的院子不大,楼下的主卧是老爷子的房间,次卧被改成了书房,能住人的也只有楼上的两间客房,作为长子,夏昌泰一家每年都会留下来,夏昌平一家与三婶宋月茹仍由疗养院里派车送回去。
目送两辆吉普车相继离开,夏老仰头望天,长舒了一口气:“维康啊,你没想到吧,兜了这么一大圈,还是绕回来了,当初我管不了你,现在还治不了你儿子?”
出了疗养院的大门,趁着除夕深夜里四下无人吉普车一路疾驰,很快将夏昌平一家子送到了二十八所家属院,这时候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也就是一九八五年大年初一的凌晨,现在让唐沭赶回宁师大附中那边的补习班,等他步行到家的时候,恐怕已经是清晨了。
只是家里的房间只有两间,唐沭也不可能睡在夏妍的闺房里,邱爱华扔给他两床被子:“只能委屈你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了。”
几个人洗漱完毕,邱爱华盯着夏妍进了房间关上门,这才拉着夏昌平返回卧室,唐沭合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枕在脑后充当枕头,虽然姿势极为别扭,连脚都伸不开,他还是体会到了一些甘之如饴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