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气氛在越来越接近的双方之间漫延,冷风烈烈,天边,满天的红霞散去,在一轮金色圆盘探出脑袋之时,一排散乱的人墙终于撞上了另一堵人墙。
喊杀声,惨叫声,哀嚎声和兵器的撞击声成了谷中的主旋律。鲜血四溅,映射在金色的朝阳中,看不见半点血腥,反而被渡上了一层金色,显得神圣而庄重,只是,伴随着这一滴的庄重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在嚎叫声中慢慢的消融。
你死我活的战斗,没有退路。
双方的兵卒在经过神圣而又光辉的鲜血洗礼之后,暂时的忘记了害怕,也忘记了胆怯,只想把自己手中的武器先对手一步送到对方的身体之内。
木盾在长枪的突刺之下破碎,连同木盾破碎的,还有敌人的身体。
两方人马在一片喊杀声中,绞杀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逐渐的,成片成排的枪林在伍长、什长不断的嘶吼和指挥下占了上风,突显在糟乱的枪棒之中……
随着身边的同伴在惨嚎声中减少,恐惧感又一次袭上心头,枪林在前进,而枪棍已经在逐渐的后退。
“前压,前压,杀!”
张贵奋力的嘶吼一声,指挥着自己的队伍拼命向前厮杀,在这一刻他忘记自己是渠帅派过来的一名细作,也忘记了他指挥着队伍杀戮的对手是曾经的战友,不是张贵不想记得,而是必须忘记,这一点道理,在对面的队友把长枪向他刺过来的那一刻他便想明白了,他要活着,活到立功受赏,活到兄弟团聚,既然没有得到红旗的指令,他必须保证让自己活着。
本来,这躺差事应该是自己的大兄张福过来的,只是,分派任务后,大兄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是光武洞这面的饭食不错,自小相依为命饿怕了的大兄把机会让给了自己。必须努力完成任务,要不然对不起兄长,也不能兄弟团聚。张贵心中含着信念来到安平谷,他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他从一个小兵,升到伍长、什长、队长。当他逐渐的喜欢上安平谷,也幼想过兄弟俩在一起该多好时,约定的时刻到了,张贵只能面对现实。自从站在队伍中的那一刻,张贵是兴奋的,他一直在等待着红旗挥动,只是,褚渠帅让他失望了,张贵没有等到红旗,却等来了自己人的长枪,一切都没有选择,自己必须活着,所以,只能刀对刀,枪对枪。
想到这里的张贵,略微有点愣神,只觉眼前一花,又有人向自己扑来,习惯性的,张贵手中的长枪猛的向前一递,这才抬头看过去,张贵的双眼对上从散乱的头发中露出的一双惊恐而又绝望的眼神,随着手中长枪在一点阻力过后的突进,张贵看见对方的身体一个后仰,刚才让乱发遮住的面孔在这瞬间突然变得扭曲,只是,在这个瞬间,就是这个扭曲的面孔让张贵一个失神之后,不自觉的松开了手中的长枪,呆立当场。
扭曲的面容似乎在这个时候也从张贵呆愣的、沾着血污的脸上看见了一丝熟悉的东西,脸上的痛苦之色忽然消失不见,代之而起的却是一丝有点欣慰的笑容,随之,这个略带笑容的脸庞就在张贵的面前,慢慢的消失直至跌落地面。
此时,张贵感觉自己的胸腹中突然被一块巨石击中,一阵嘶心裂肺的疼痛感在他的胸腹内炸裂开来。
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嫡亲兄长。
做奸?刺探?红旗?兄弟立功受奖?虚的,一切都是虚的。
“大兄……”
一声嘶喊从张贵的口中发出,身体猛的往前一扑,忘记了一切的他,双眼血红,就想留住自己的兄长,自己的手在努力的前伸,兄长的手却在迅速的后退,差一点,就差一点,眼看着两只手便能碰触到一起,张贵又使出混身的力气,使劲往前一抓,终于摸到了兄长的指尖,突然,一股巨力自他的下腹处传来,带着他的身体倒仰而飞,随着这股巨力的撞击,张贵感觉这一瞬间,浑身的力气被一抽而空,而自己的身体又轻若羽毛,似在空中漂荡飞舞之后终于落到了地面。
张贵使劲浑身仅有的力气,转动着眼珠四处搜寻着,视线内一片散乱的脚步,还有不时倒地的哀嚎惨叫者以及一团一簇带着金光的金珠洒落地面。脚步有进有退,只是,死伤者穿的衣服却更脏一些,也更像是刚才大兄的穿着。一个,又一个;一具,又一具,都不是,终于,一只大手出现在张贵的视线内,越来越近,随之靠近的还有一张集哀伤、痛苦等表情于一体的一张熟悉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