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跋涉后,终于平安抵达了皇城。 一眼望去,这皇城的繁华,是他们在梦里都无法想象的。 阿弃就跟在萧青山旁边,一双眸子圆溜溜的,看着这陌生的景象,倒也不生怯。 只是有些许的疑惑。 这和他以前见过的地方,都不一样。 从千阳到皇城,一路上,走过小村庄,也有大城池,可就算是再繁华的,也比不上现下眼前所见。 叹为观止。 因着昨儿晚上在城外经了意外,包袱都被黄泥冲走了,好歹的找回些银钱,衣裳什么的,却是都不能再穿了。 所是现下两人穿在身上的衣裳,都是脏乱不堪,黄土凝在身上成了块,混有鲜艳的红色。 同皇城的景象格格不入。 天色快暗了,该是先找地方住下,再去弄两身衣裳回来。 他们在这边要待上一段时间,如若住客栈的话,太不划算,银钱也不够,所是萧青山想着,去找个农舍。 这样的日子,他们过了很多次。 所是萧青山十分轻车熟路,带着阿弃就往小巷偏僻的地方走。 一路上见到他们的人,皆是避之不及。 甚至是有骂骂咧咧的,朝着他们二人递冷眼,鄙夷之意,溢于言表。 毕竟身上太脏了,这个样子,说是乞丐也不为过。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户农舍。 在近郊的地方,过了河,就这么一户人家,孤零零的立着,再旁边不远,都是些有气势的院子,同那农舍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农舍外头是一大片的菜地,瞧见有一位身穿粗布衣裳的妇人在里头,俯着身,一边抹汗一边在拔白菜墩子。 萧青山上前去,脚步很轻,可是还未走近,妇人就已经抬起了头,往他这边看。 他这个人,确实很难让别人不去注意到。 庞大的身躯,能第一眼就落入人的视线里,身材魁梧坚毅,又是生了一张极好的面容,而浑身的阴戾之气,更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那妇人就警惕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个人。 “你们......做什么的?” 天子脚下,虽是比旁的地方要安全一些,但是他们这地处偏僻,有时候发生一些意外之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和我爹爹初来乍到,无处可去,便想在此借宿几晚。” 阿弃先是开口回答了,声音脆生生的,带了昨日嘶吼过后留下的哑意,可即使是这样,还是让人可心的声音。 这孩子生的极为精致,有他爹的七分坚毅,却另有三分柔情,五官之间让人有一股看不透的意味。 应该是随了他娘。 他一说话,让人的警惕都卸下不少。 “够吗?”萧青山摊开手掌,当时现于上边的,是两块碎银子。 妇人一看见银钱,当时眼珠子都在泛光,上前了两步,视线却是直勾勾的,盯着他手掌上头。 这么粗粗一看,便起码有三两银子。 可是比他们家一整年的收入都还要多。 妇人瞧着,心动的不得了,真想把那银钱拿过来就攥在手里,只是另一方面理智又在告诉她,似乎不太好。 家里头就她和老头子还有女儿,住在这边郊处,而这男人看起来,一身腱子肉,起了什么不轨心思的话能随时要他们的命。 而且自家女儿又是貌美如花的大闺女,若是叫他起了心思,那...... “我去同我家里人商量下。” 妇人说着,就匆匆的往房间里头走。 妇人很快就出来了。 “家中只有一间柴房空着,收拾收拾将就能住。” 妇人说完这话,飞快的从萧秦山手上拿了银子过来,握在手里,一脸笑意,不经意间,就拿着往自己袖子里放。 生怕被别人抢走了一般。 方才同她家老头子商量过了,这周围不远就是大户人家,他若敢做什么那便是喊几声就能来人的事,而且这男人还带着个孩子,真像是来借宿的。 更何况,可是足足三两银子啊! “谢谢。”萧青山点点头,接着顿了顿,又说道:“能否再拿两身衣裳?只要干净厚实就行。” 妇人一顿,虽然有些不愿意,但是想着这手里的银子,还是缓慢的点了点头。 家里面穿不了的旧衣服倒还有些,给这男人怕是小了,给那孩子定是大了,不过这事,她可管不了那么多,拿来了就行。 她又不是什么做善事的大好人。 ...... 军营的事已经让宁淮忙的焦头烂额。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百忙之中抽身,回了家一趟。 彼时宁瓷正在用早膳。 “阿瓷。”宁淮站在门口,唤了一声。 急急忙忙的从军营赶回来,身上的衣裳都来不及换,一身黑色劲装,染了些许的灰尘,眼底一片青色,可见是极其劳累。 宁瓷急忙起身。 “大哥,你怎的回来了?” 宁淮按着她坐下,视线在桌子上扫了一圈,瞧见这一桌子,不是研磨豆腐就是菜心的,素的不得了,当即便是皱了眉头。 “都已经这么瘦了,也不多吃点肉,天天就吃这些,那身子不得越来越差。” 宁淮说着,用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 削瘦的只剩骨头了。 以前的时候,还吃点肉食,近几年,完全跟遁入佛门似的,一点儿都不沾荤腥。 他们兄妹俩有三四分像,只不过宁淮这带兵之人,自然是要壮硕魁梧些。 每回看着宁瓷瘦成这样,就真真是心疼的不得了,恨不得把自个儿身上的肉分给她。 “吃这个,心里头舒服些,自然是我喜欢啊。”宁瓷说着,夹了片菜心,大口放进了嘴里,看着宁淮,使劲儿的嚼。 宁淮被她这副小孩子劲的模样给逗笑了。 “昨儿阿虞应当和你说过了,那许将军――” 宁淮话没说完,宁瓷已经起身,拉着宁淮在他旁边坐下,挟了菜过去递到他嘴边,笑道:“大哥,这道菜味辣,定是和你口味,尝尝。” 这筷子已经到了嘴边,宁淮无奈,只得张了嘴。 小丫头这是又跟他打马虎眼儿呢。 宁淮飞快的嚼了两口,咽下去,转头,盯着人说道:“和你说正经的,就只先见一面看看,阿瓷,大哥的眼光你还不信吗?” 如果可以,宁淮愿意护着她一辈子,怎么宠着都行,只要她高兴,平安。 但是这终究不可能,女儿家是要嫁人的,所以他只能亲自为她挑选最合适的人选,让自己安心。 “那阿瓷一直陪在大哥身边不好吗?世上肯定再不会有人,像大哥对阿瓷这么好了。” 宁瓷笑着看他,面容昳丽,眸光闪闪,是希冀的,欢心的模样。 爹和娘常年在外,很少回来,对于宁瓷来说,就是宁淮将她一手带大,长兄如父,自然是最亲近的。 宁淮的笑意慢慢凝了下来。 他拿宁瓷是没办法的,凶也凶不得,打也打不得,只是每回她不听话的时候他便冷脸不理人,往往在这个时候,宁瓷就会妥协了。 果然―― 宁瓷抿了抿唇,垂了眸子,拿筷子一下一下的戳着盘子,闷闷的出声,道:“那好吧。” 见一面就见一面,倒也费不了什么事,就只是她懒于应付罢了。 “可莫再睡了。” 宁淮时间急,没停着有多久便要回去,离开前,盯着人此般嘱咐。 “小姐,这爆炒猪肝,是方才将军他――” 绿萝话没说完,宁瓷已经冷冷一眼扫了过去,话都没说,绿萝拿着菜碟的手已经抖了抖,差点摔了去。 然后便忙把这菜给撤走。 宁瓷讨厌肉食,这点甚至是宁淮都不知道的。 在他面前,她从不表露的太过明显。 不过是怕他担心。 宁瓷想起,那人一身的腱子肉,沉毅寡言,却最好吃肉喝酒,甚至是愿意在厨房待上好几个时辰,就为了给她做上一顿菜。 刚开始的时候,她也不好拂他的意思,毕竟是他辛苦做的,花了一番大力气,她看他喜欢吃,便顺着说自己也喜欢了,然后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肉。 吃了好多好多。 然后半夜里起身,便是不太舒畅了,之后,她偷偷吐了许久。 泛了酸水,恶心难耐。 所是从那回来之后,只要一看见肉,她便想吐,那种萦绕在胸口的沉闷的感觉,怎么都挥散不去,如同一片雾霭,将她严严实实的覆盖住。 “不吃了,我困了。” 宁瓷起身,意识晃然的朝床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