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飞城从没想过父亲的两箱笔记能把那么大的几张桌子铺满。一整天，除了去饭厅吃饭和去厕所，项飞城和塔山学士还有其他几位老学士都待在那间大屋里。大屋中间几张大木桌并在一起合成一个大平台，上面铺放着项飞城父亲的笔记，大屋四面墙下每隔半步也设置了木桌，最里面的墙角旁则装了一架硬木新做的书橱。每张木桌前都坐着一个书侍，书侍们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誊抄着一本本项易途的笔记，时不时便有人举手叫“书官”，项飞城便从屋子一角的椅子上起身跑过去，帮书侍解读那些含湖不清的语句或者识别一些沾了污渍难以识别的字迹，事情很奇怪，几位老学士理解不了的语句项飞城都能弄得明白，塔山学士对项飞城说这是父子连心。几位老学士检查书侍抄写好的复本，塔山学士则把誊抄完的原本的书页整理一遍，然后放进墙角的书橱里。

天色开始变暗的时候，空气也越来越冷，塔山学士下了停止工作的命令，十几个书侍如释重负，纷纷收好笔伸着懒腰站起来匆匆往外走。项飞城作为书官，现在有自己单独的住处，就在玄秘堂三层最东面，房间不大，但项飞城觉得已经十分奢侈了，打开房间的窗户，能看到远处的皇宫。

项飞城没有回寝房，饭也没吃便去了藏书馆。藏书馆里的书太多了，多到好像永远也看不完，项飞城走在高高的书架下面，嗅着书页发出的特殊气味，兴奋地喘不过气来，他走马观花地在不同的藏书室之间穿梭着，藏书馆的书侍们眼光异样地看着这个娃娃书官，向他行礼的时候好像并不是对他本人行礼，而像是对他胸前佩戴的书官胸章行礼，项飞城对这些礼仪也感到十分局促。

天很快就黑下去，藏书馆也要闭馆了，项飞城站在一间藏书室墙脚的灯台边，看着一本无名诗人的诗歌集，诗歌语句通俗，诗里描述的人物情景和故事在项飞城脑子里浮现着。

“书官大人。”一个书侍脸上明显带着愠怒看着项飞城，“您该离开了。”

项飞城从书中拉回神来，很抱歉地看了一眼那书侍，慌手慌脚地紧步走到书架旁，一时着急找不到书原来放的位置了。

“您把书给我吧。”书侍走到项飞城身边，脸色已经舒缓下来。

项飞城把书递给书侍，书侍接过书看了看，很快就在书架上找到了位置，把书放了回去。

“多谢你。”项飞城对书侍说。

书侍倒一下有些受宠若惊了，向项飞城躬了躬身行礼道：“您客气了，大人。”

“不用叫我大人。”项飞城对“大人”这称呼实在不习惯，“我叫项飞城，你们叫我的名字就行。”

书侍看着项飞城，愣了一下，随后道：“不敢，大人。”

“你就是那个小书官？”一个声音出现在门口。

项飞城望着门口，那人穿着并不讲究，但气质非凡。“既然叫我小书官，一定是比我职位高的长官了。”项飞城心里想着，躬身向那人行了个礼。书侍也转过身去，向那人躬身行礼道了声“大人”。

“走吧。”那人对项飞城摆摆手，“到我那儿喝杯茶。”

项飞城没有推辞，那人对他似乎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他没有丝毫犹豫便迈步走向那人。

走廊上黑乎乎的，项飞城跟在那人身后，偷偷打量着他昏暗的背影。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转头问项飞城，放慢脚步，让项飞城跟上来。

“项飞城。”项飞城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