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开始上菜,金盘玉盏没一会儿便交相辉映了。在大翼的时候,黑云山明和众王子用的都是铜杯铜盘,乔师傅甚至还用木碗,即便现在做了王,他也不过是用过银制餐具,像如此奢侈的晚宴,真有点儿让他坐立不安了。饭食上完,一个衣着华丽的歌女来到晏厅中央坐了,奏起轻柔的曲子,口中喃喃而歌,宛若浓春绿树上的莺燕。
“小风,依依,你们现在也认识了,以后就多亲多近。”太后道,打量着黑云依和吴风,“郎才女貌,多好。”
吴风微笑着转头看着黑云依,黑云依垂首不语,吴风尴尬地收了笑容,转回头去。黑云山明也低着头,看着眼前的一盘烤嵴鼠,胸口一阵难受,险些作呕。一具具嵴鼠的尸体不过拇指大小,个个都凄惨地张着嘴,露着细小的牙齿,表情痛苦或者麻木,有一只还睁着眼睛,那眼睛被烤成黑色,闪着莫名的亮光,像是还没有死。黑云山明只想尽快结束这晚宴。
太后觉得黑云依至少要面露笑容地对吴风做些回应,看着黑云依的样子,有些尴尬,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消失了。“听说相国的病好些了。”太后转移话题,看着黑云山明。
“是啊。”黑云山明喘了口气,回答太后,“听说是好些了。”
“相国的命还真是硬。”太后说道,“看来我让人给他做的那口棺材用不上了。”
“陆医官说,相国这是回光返照。”黑云山明道,“相国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
“还不如走得干脆些。”太后叹了口气,“临了还要受那么大的罪。”
“陆医官也是这么说。”黑云山明道,“他给相国弄了不少药,能减轻些相国的痛苦。”
“应该,应该。”太后道,“抽空咱娘俩儿再去看看他吧。”
“是,母上大人。”黑云山明回应。
“吃饭吧。”太后道,拿起面前的金酒杯,“新酿的果酒,不醉人。”
黑云山明、黑云依和吴风端起酒杯低头向太后致意。黑云依喝了一小口酒,酒的味道让她想起小时候坐在父亲腿上吃饭的情景,父亲喂她喝过这种酒,那时她也是只喝了一小口,酸酸的又有一种特别的香气,但一丝甜味都没有,她伸手打父亲,喊着说“不好喝不好喝”,父亲被逗得哈哈大笑,她眨巴着眼看着父亲,不知道父亲笑个什么,也跟着父亲呵呵地笑。
冷冷的气氛让太后也没了什么兴致,便让歌女退下了,晚宴草草结束,黑云山明、黑云依和吴风向太后告退要离开的时候,太后留下了吴风,说很久没见吴风,要聊聊天,黑云山明和黑云依便离开慕雀宫一起往回走。
姐弟俩一路无话,默默走着,黑云山明肚子里有很多话想对姐姐说,他想,姐姐也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吧,可是,从何说起呢?黑云山明六岁以前的模湖记忆里满是姐姐的身影,比父亲的要多,有时候在沉梦里,他还会把姐姐误当成母亲,虽然姐姐比他大不了几岁。
在一个路口,姐弟俩互相致礼道别,一左一右分开各自回宫,黑云山明又停住脚步回头看姐姐,姐姐似乎察觉,也停了脚步,回头看着黑云山明,黑暗中,他们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可眼睛里都含着一丝温暖的笑意。黑云依向黑云山明轻轻摆手,示意他快回去,黑云山明知道姐姐的意思。“外边冷,快回去吧。”姐姐在心里这样说。黑云山明微笑着也向姐姐摆摆手,心里说:“知道了,姐姐也快回去吧。”黑云山明先转了身,继续往前走,黑云依又看了一会儿黑云山明的影子,才转过身去。